“你個毛孩子還占你小姑奶奶的便宜呢!”
兩人這麼撩嘴刮舌,三來二去的就熟悉了。他就知道這小妮子排行老三,叫何淑賢,比他大一歲,十六,她爹就是大名鼎鼎的何家駒。
王漢元先前聽到一個關於何家駒的故事,隻是不曾對上號。如今見他有這麼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遂對先前的傳說產生了懷疑。傳說中的何家駒與一個賣窯貨的打賭,他挑著兩匹布,賣窯貨的推著一車子瓦罐瓦盆兒。兩人在一棵樹下歇腳吃飯,那賣窯貨的說是:“還是染房掌櫃的吃得好啊!頓頓小米煎餅卷狗肉。”
何家駒就說:“生活好不好,別光看吃,要看拉,吃得好的拉得少,吃得孬的拉得多。”
那賣窯貨的還給他作補充:“吃得好的拉得幹,吃得差的拉得稀。”
這麼三說兩說,兩人就打起賭來了。何家駒說:“你要吃了我拉的屎,我把這兩匹布送給你。”
那賣窯貨的心想,你他媽的這不是糟賤人嗎?還吃你拉的屎?可那兩匹布也實在是太誘人啊!他氣鼓鼓地一狠心:“吃就吃。”
何家駒還真是拉得又幹又少,那賣窯貨的一閉眼,拾起來吃了,那兩匹布當然就歸了他。何家駒心想,這兩匹布是給人家染了去送的,並不是自己的,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也實在是太虧呀,就又出了個點子:“我拉的屎你吃了,這布歸了你;你拉的屎我吃了,這布再歸我行吧?”
那賣窯貨的說是:“行啊,你吃吧。”那人當然就拉得又多又稀,何家駒吃了幾口實在吃不下去了,就說是:“算了,這布還是歸你吧。”
若幹年後,王漢元的兒子王錦江上了初中,有一次政治老師上課講到“卑賤者最聰明,高貴者最愚蠢”的時候還拿這事作例子。王錦江回家問他爹,讓王漢元一頓臭罵,完了即給他解釋:“那是你姥爺出身不好,人家糟踐他。”
有時候等在那裏晾布的換了一個,王漢元見了往往叫錯了。那個被叫的一個愣一下說是:“你剛才喊誰?”
“你、你不是何淑賢呀?”
“何淑賢也是你叫的?哪裏來的個毛孩子!”
待下次見到真何淑賢,他就說:“好家夥,昨天那個真厲害!”
“活該!誰讓你不看清就瞎叫哩。你還沒見到厲害的呢!那才是我二姐,要是遇到我大姐,不把你的×嘴撕爛的!”
“這麼厲害幹嘛?以後找不著婆家!”
“用得著你操心呀!我大姐早有婆家了,還是個挎匣子槍的,不小心點兒,一梭子就把你突突了。”她說著嘻嘻地笑了。
“好家夥,是分局的?”
“稅務局。”
“稅務局還挎匣子槍啊?”
“那當然!什麼局也得挎!”
有一段,山會上來了個唱五音戲的戲班子,每次演正劇之前都要唱一出叫《王小趕腳》的小戲。那戲的內容是一個懷了孕的少婦回娘家,王小趕著毛驢去送她,兩人在路上你一句我一句地撩嘴刮舌,跟《劉海砍樵》的內容差不多,當然也有調情的內容在裏麵。下次那三位見著漢原來放驢,其中一個就說:“看,跟昨晚上那人差不多哩。”
“昨晚上那人是誰?”
“你個死妮子,戲裏的那個呀!昨晚上你沒看?裝憨兒呢!”
“噢,王小呀,可不咋的,整個一個王小。”
“叫過來逗逗他。哎,小放驢的——”
王漢元這時候開始學得油嘴滑舌:“叫我壓(咋)?”
“這個熊孩子還占他姑奶奶的便宜呢,夯他!”
三個人上去就把他摁倒了,爾後扯胳膊的扯胳膊,抬腿的抬腿,喊著號子一下一下地夯:“還敢不敢?敢不敢?”
“不敢了!”
“叫姑奶奶!”
“姑奶奶——”
“挨個叫,先叫大姑奶奶!”
他就知道了這三位誰大誰小的順序。沒等叫到三姑奶奶,何淑賢罵一聲:“沒分量的個東西!”一下扔開他臉紅紅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