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雋又是一震,這座藏龍山莊到底隱藏了多少汙穢醜陋的事情?林曉彤冷道:“我雖然設計殺了這麼多人,但他們個個都是可恨可惡之人,葉家兄弟除了葉罡之外,全是些人麵獸心的畜生!”
文雋這才明白葉罡之所以能夠逃脫毒手,置身事外,並非如趙無悻所說是出於偶然僥幸。葉罡任京畿刑獄司八年期間,為官清廉,清名遠播,這是眾所周知之事。看來林曉彤雖然滿腔怨恨,倒還不失理智,是個恩怨分明之人。
文雋歎口氣:“我知道你受了許多委屈,但你畢竟殺了人。我不想動手,你應該知道這點傷對於我來說,並不算什麼,我既然能對付趙無悻,自然也能對付你!”這句話說的半真半假,林曉彤卻是一怔,呆呆的道:“你想怎樣?”
文雋道:“你既然信服葉罡的為人,那便隨我上京,投案自首,看‘鐵麵狴犴’如何判罰!”林曉彤先是愣怔,好半天才回味過來,苦澀一笑,緩緩搖頭道:“有必要麼?葉罡若知道我殺了他全家,豈肯輕饒於我?我就算要死,也要……”她手心一翻,突然亮出一柄匕首,身子向著文雋胸口猛撞過來。
文雋不及閃身,連忙使出全力揮手一掌打在她胸口,隻聽一聲悶哼,林曉彤一臉痛苦的倒退,腰背撞上那口棺木後跌倒在地。
文雋這才看清,原來她手裏的匕首根本就是握反的,她把刀柄對準文雋,卻把鋒利的匕刃對準了自己——此時整個匕刃已沒入了她的小腹,鮮血正從她指縫間絲絲的往外滲。
文雋驚得說不出話來,一把衝上去抱住她緩緩癱軟的嬌軀。
林曉彤悲哀的瞅著他,嘴微微一張,一縷殷紅的鮮血就順著她的嘴角流了下來:“我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你的手裏!”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嬌軀不住的抽搐顫抖。腹部的傷也許還不足以使她致命,但文雋打在她胸口的那一掌,卻是震傷了她的心脈。“其實……其實,我真的、真的為你心動過,你、你信不信?”
文雋見她臉頰上現出反常的嫣紅色,知道她隨時都有可能斷氣,不禁心裏難過,用力點了點頭。林曉彤宛然一笑,笑容比桃花更嬌豔三分:“我氣你不過,才會……才會唆使趙無悻……去殺你,可是,我、我又怕他真殺了你,所以……所以……我給他才下了、下了神瞳散……你……我一生命苦,你會不會……瞧不起我這殘花敗柳?”文雋用力搖頭,她又笑了,伸出左手抓住他的手,緊緊握住,“我很……高興……能……能……你、你……”
文雋聽她聲音越來越弱,喘氣聲就如同風箱的拉扯聲般粗重急促,忙湊近了些仔細聆聽。林曉彤的一隻右手高高的舉起,眼神渙散,手指很茫然不知究竟指向何處。文雋看著她愈漸灰敗的臉色,猛然間想起那時在黑水沼澤,她全身浸泡在澤水裏,一隻右手也同樣這麼高高的擎舉著。他心中一動,連忙說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螭兒!”
林曉彤本已黯淡無光的眸子突然放射出異樣的光彩,跟著她輕輕歎了口氣,高舉著的右手在文雋跟前失重般墜落。
文雋知道,對於螭兒這個孩子,林曉彤也許抱著同樣的恨意——她恨葉向龍,連帶把這個孩子也恨了進去,她必定時常打罵孩子出氣,弄得平時螭兒一見到她就產生出極度的恐懼。可是她卻不知道,其實在生死關頭她所表現出的更多的情感是愛,這種發自天然的母愛,也許林曉彤至死也不會承認——她其實很愛這個孩子!這個並不受她歡迎的孩子……
隆隆的雷聲漸漸隱去,厚厚的雲層散開,東方破曉,第一道曙光終於穿透雲層,光芒萬丈的照射在藏龍山莊古老而蒼涼的屋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