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話三國。
走在黃土鋪成的小路上,路上四處可見的家禽的糞便和路邊東倒西歪的雜草,撲來的髒亂和頹廢。隻有一些被謫的騷客才或感於這質樸的鄉村氣息讓人遠離了喧鬧的功利和世俗的黃白,隻剩下被自然洗滌的村民的淳樸。
太陽懸著,路旁龜裂的莊稼地說著已經久不見雨的苦楚,一陣風吹來,夾雜著揚起的一成沙土,讓人有些氣悶。放眼望去路的盡頭是三四五處用土堆砌起來一人高的小土牆,四方方的圍著裏頭的陋屋。站在前邊總讓人不禁回想起和二狗子翻一起過牆去,偷摘鄰家院子裏果子吃的童年回憶。
一個木條紮起來的小木柵把這些小院和外界隔了開來。
“呀~~”的一聲,木柵子被人推了開來,正對眼的是掛在牆上的幾個串在一起的玉米棒子,牆下幾隻小雞不知在啄著什麼,旁邊臥著的老母雞打著盹兒,由著雞兒鬧著。右邊擺了個小木板凳兒和大水缸。
進來的男子放下扛在肩頭的鋤頭,又把左手拎著的犁放在了一旁。對著屋裏喊到:“娘,我回來了,這天可真熱。”
這正是本書的主角張西鄉,此時他還沒有改名為西鄉,隻喚小名張二牛。農村人小名都愛叫阿貓阿狗阿牛的,不招忌,好養。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從那滿是破洞的衣服裏,露出健康的古銅,二牛就像一座洪荒裏那看不見青山綠水的大山,原始的粗獷著,那一雙靈動的眼睛卻看不見莊稼漢子應有的木訥,不知道這座山上有沒有住著神仙。
且聽裏頭應道:“去缸裏瓢把水洗洗,快進來吃飯吧。”
二牛到水缸前瓢了些水衝了個涼,搓搓身上的泥,走進屋裏,看了眼桌上,疑惑且驚喜:“今天是啥好日子啊?家裏怎麼會有肉,娘快來一起吃。”
隻見一個婦人,看起來約莫有四十多了,但其實她才三十不到,歲月的痕跡就已經爬上她的額頭和眼角,生活的艱辛和不易染白了她的兩鬢。身著一件幹淨的灰粗布袍子,似乎被洗的太多次了,很多地方都已泛白了,衣角,袖口和領子打理的整整齊齊,見不到一絲的折皺,在她的身上完全感覺不到尋常的村婦被生活所麻木後應有的那種拖遝。看起來七分慈祥卻又不失那三分莊嚴。
“娘不愛吃肉的,你吃吧,你還長身體,又要下田裏幹那麼多的活。”
二牛撇撇嘴:“我吃那麼多幹什麼,又不是豬,養膘了又不能還賣。也是不去年賣的那頭懶牛,那牛忒懶,整天吃那麼多,也不努力幹活,一天幹的活還沒我多呢。不過賣的賤了點,才給娘抓了兩把藥錢就用光了。”
婦人摸了摸二牛的頭,“胡說,沒個正經,說你什麼好,怎麼沒一點你爹的樣子,吃吧,吃了後過兩天娘還要送你進城裏的私塾。”
二牛又吃了一驚:“啊,讀書幹什麼,那是有錢人才消遣的玩意。況且我若走了,家裏的地誰來打理?我們又拿什麼交學費啊?”有句話他不敢說,隻能在肚子裏腹誹:“讀書有鳥用,城裏那些公子爺俱愛一手捧書,一手舉著個鳥籠,讀讀書,逗逗鳥。”
婦人道:“我昨天進城打聽過了,明天把那幾隻雞給賣了。讀半年還是夠的。”
二牛不甘願的說:“別啊,那可不行,我可就指望那幾隻母雞下幾個蛋,給你補補。年前那郎中說你的身體從前就是給累的,平常又不進補,才落下了這病。藥石無醫,隻能慢慢調養了。”頓了頓,“現在這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官府那裏又在催了,今年稅的比去年又多了不少,田裏種出來的東西除了自己吃的,幾乎都要交上去了,家裏基本沒什麼剩下來可以拿去賣點錢。這年頭人情又薄,隻認那黃白之物。那些官府裏的人也是狗仗人勢,日裏在鄉間都是橫著走,個個十八代祖宗都姓螃蟹。別讓我有朝一日我翻過身來,否則定要把這帳算清楚。”末了還哼哼幾聲,以強調這話有幾分真。
二牛娘也感覺不是滋味,這稅一年比一年重,天又不做美,這幾年田裏的收成不好,日子是越來越難過。看著眼前的二牛,知子莫若母,這孩子從小就聰慧,窮人孩子早當家,長年艱苦生活和田間勞作讓他有了堅毅的性格,耐的起苦,也打熬了他的身子。但這長年的艱苦生活也讓他不想過一輩子這樣的日子,做父母的總是想給孩子最好的,能給一分,就不會隻給半分。能讓二牛讀半年書就半年,不能耽誤了他的前程。後麵的日子再想辦法就是了,人嘛,不都是給逼出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