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剛褪去鋒芒，梁景明坐在案牘旁，身著素衣麵如枯槁。他已達耄耋之歲，是大梁少有的長壽之人。溫熱的風穿堂而過，屋內卻不顯燥熱。梁景明身上的老氣像是浸透了大雨的枯木死氣沉沉。他太老了，像是一隻伏在原地一動不動即將到壽的烏龜，呼吸若遊絲，生怕一陣風吹過，這微弱的生機就斷了。
他手裏捧著竹簡，上麵記載了近日天機閣呈上的情報。
天機閣舊曰軍機處，負責收集歸納天下情報，直屬皇帝。最早是由梁景明創立發展，鼎盛時期諜子八萬。本意是搜集天下軍事情報，故稱軍機處。這是大梁第一個間諜機構。後來發展壯大，收集的信息不限於敵國軍機，還負責監察百官探聽民間輿情走勢。甚至敵國官員任免，民間論調，皇室的宮闈秘事，事無巨細均整理成一份簡報呈給梁景明，再由其篩選後呈給皇帝。這一來二去，梁景明自然成為百官群臣敬畏和仇視的對象。軍機處的名稱也隨著其發展更名為天機閣，煞有天機在握的氣勢。
今日份簡報沒什麼重要的事，不值得呈給皇帝。上麵說王巨富的龍福商會在吳國的京城（闕城）開設了天下錢莊，主要做民間放貸，貨幣兌換這樣的營生。
正值仲夏，天氣悶熱難耐，梁景明將竹簡放在一旁，像是睡了過去。景五嘰嘰喳喳從門外跑了進來，人還沒見著，聲音先傳到了屋內：“大人，大人，三哥今天在學堂睡覺，被老師趕了出去。”景天心裏一哆嗦，連忙解釋：“大人，你別聽景五瞎說，是她上課扮鬼臉嚇我，才導致我被先生看不順眼。”
景二黑著臉站在景三身後，“你不是說隔壁小丫頭跑了出來，先生讓你出門看著嗎？怪不得沒見什麼丫頭，隻見你在那自言自語，怕是先生把你趕出來心裏不忿，在那腹誹。又臨時扯了個慌來誆騙二哥，老三，你本事見長啊。”
“二哥。”景天撲通跪下了。“大人，景三頑劣，請大人責罰。”
梁景明揮了揮手，“下不為例。”
景天鬆了一口氣。“是，大人。”景天低著頭，恨不得將臉埋在胸口。
“別以為大人放過了你，這事就這麼算了，一會等大哥回來，聽大哥怎麼說。”聽到大哥，景天的臉又垮了下來。梁景明、景一、景二，是景天頭上的三座大山。
沒一會兒，景一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大人，王淮求見。”一進門見到景三跪在地上，又問：“景三，你又犯什麼錯了？”
“他上課睡覺。”景五搶著說，她得意地看向景天，挑釁一笑。
“你先起來，王淮就在門外，你的事等王淮走了之後再說。”
景天如蒙大赦，對於他來說，能拖一陣也是好的。
王巨富很有錢，如果不是等級製度懸在頭頂，就差穿金帶銀了，一身紫黑色綢緞亮得晃眼。王淮進門後連忙跪下，“小人王淮參見大人。”
“起來吧，都不是外人。”梁景明幹癟的聲音響起。景天在一旁聽著，他認為大人真應該喝一口水潤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