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體隨著女人的臉頰,重重的墜落在光影之森腐朽的枯枝之上。
那是伯恩來到這個世界上說的第一句話。
伯恩對這句話很滿意。
原大陸南界光影之森的一處叢林之中,一個女人因為這句話七天七夜無眠在寒冬即將到來的坦桑費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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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嬰在他九歲的時候,成為了一個男孩,男孩在他九歲時的一天,獲知了坦桑費羅城的一切。
那時的女人已經費盡全力給男孩證明光陰女神的存在。
男孩五歲的時候,費盡力氣教會男孩寫字的女人第一次帶著男孩走出光影之森,向著光陰女神殿的方向走去。
四根支撐光陰女神殿的金色圓柱一如往昔般沉穩恢弘的矗立在男孩與女人的麵前,展示著不可人為的偉大神跡。
“孩子,你看,那裏就是光陰女神住的地方。”
女人一臉虔誠的看著麵前的龐然大物,額頭的月形光影閃爍著與四根金色圓柱同樣的光。
光芒不朽,如同經久佇立於此的四根金色圓柱。
於是男孩開始向光陰女神殿走去,當男孩細嫩的小腳剛剛踏上通往光陰女神殿的天梯時,女人瞪大了雙眼,驚呼著製止了男孩的舉動。
“我的孩子!你不可以褻瀆光陰女神,光陰女神正在神殿裏休息,我們不可以打攪她。”
男孩的身體在女人的驚呼聲中停頓了一下,而後堪堪收住剛要落在藍墨色台階上的的小腳。
男孩轉過頭,用一雙碧藍色澄澈無比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女人,而後一字一頓認真地對她說道
“光陰女神。。。她沒有存在過。。。”
男孩的語氣平淡如光陰女神殿亙古佇立於此的平靜時間。
在漫長得至少二百年的時間裏,光陰女神殿都沒有人再次登上過,所以也就不會有時間被人給打擾。
所以漫長的時間裏,這樣的平靜如同此刻男孩平淡的語氣。
女人的心被男孩這樣平靜的語氣與堅定的眼神猛地震顫到了自己靈魂的深處。
她一臉驚慌的看著此刻站在光陰女神殿之前的男孩。
四根泛著金光的圓柱此刻在女人的眼中,仿佛在一瞬間變成了審判罪惡的利劍。
女人從這樣的幻覺中驚醒,而後快速把男孩從光陰女神殿的階梯前抱走,然後頭也不回的向著光影之森外跑去。
跑去的路途中,女人口中仿若失神的碎語喃喃道
“光陰女神,求您寬恕他吧!他畢竟是,您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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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不愉快的光陰神殿的參觀之後,女人再也沒有帶男孩走出過光影之森,但這並不表示女人放棄了對男孩的“教導”
她總會在坦桑費羅城夜幕降臨群星閃耀之時,在一間破舊的小木屋內對男孩不厭其煩的講起他的由來,對他說:
“孩子。。。我在你出生之前的那個秋天,夢見了光陰女神淨白無暇的手臂。。。那天正是往常坦桑費羅城紀念光陰女神出現百天的狂歡日。。。光陰女神向我攤開聖潔的雙手,將一顆金色的種子種在了我的腹中。。。第二年的初夏,你便降生在了神之花園”
女人每次說到這裏,總是會停頓一下。
借著破敗木屋內白色蠟燭燃起的燭火,女人的眼神總是會專注而光輝,表情總是會一臉的虔誠而聖潔。
虔誠而光輝的表情之後,幸福神聖的愉悅笑容就在燭火的搖曳中洋溢在女人仿佛永遠年輕的臉龐上。
與女人不同,女人每次說到這裏,男孩總是會一言不發,而是選擇默默的聽著女人自顧自的宣講。
或者,是男孩根本就無心每一次都去與女人討論她口中的關於他自己的由來。
這樣的感覺每一次都無比厭煩。
這樣的感覺每一次都嶄新到令男孩感到嘔吐。
伯恩每一次都痛苦於此。
於是,男孩在女人不知講滅了多少根黑夜裏點燃的燭火,臉上的光輝閃耀了不知多少顆長夜不眠的群星的時候,再次對女人淡淡地說道:
“光陰女神。。。她沒有存在過。。。”
女人的表情瞬間凝固在男孩說過這句話之後的尾音裏,嘴巴因為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幹淨而來不及合攏。
一雙大大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燭火下男孩平靜無餘的表情。
女人緊緊看著男孩的眼眸,碧藍如洗的澄澈中沒有一絲她所期望的驚慌和愧疚。
女人臉上的光輝迅速退卻,燭火仿佛也在失去了女人臉龐上神聖的光芒之後而瞬間暗淡了幾分。
許久,女人的歎息聲在坦桑費羅城的黑夜中靜靜地響起。
歎著氣的女人對男孩說道
“我的孩子。。。。光陰女神,她也算是賜予你生命的母親,你不能這樣褻瀆她。。。”
女人說著,在燭火中明滅的的麵容瞬間憔悴了許多。
女人的眼皮無力的貼在雙眼的瞳孔之外,眼神失去了光輝的潤澤和色彩,隻剩下規勸男孩的聲音還在一片衰頹之中負隅頑抗。
“伯恩,沒有母親。。。”
男孩沒有理會女人此刻的傾頹,碧藍如洗的眼眸此刻仍舊如剛才一般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在燭火明滅中瞬間憔悴的女人。
原大陸史前兩千七百五十九年,坦桑費羅城的一個平凡的冬日之夜,在神之花園誕生的那個男孩在他九歲之時,說出了他平生說過的第二句不同以往的話。
是夜,光影之森的夜空群星璀璨,原大陸諸神世紀之戰一百年之後的各個文明享受著最後所剩不多的安穩時光。
一個女人在那一年的坦桑費羅城中的一間破舊的木屋裏被男孩的這句話再次擊中了心靈深處的某處不忍觸碰的地方。
於是女人顯得更加頹唐,於是麵容頹唐的女人在一片頹唐的夜色中用頹唐的語氣跟男孩講起了如今的坦桑費羅城因何頹唐的原因。
於是,男孩在他九歲之時的一天,知曉了坦桑費羅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