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怔了一下,將楚晏清扶起來的同時急切地問道,“晏清,你最後在黃粱幻鏡中到底看到了什麼?”
楚晏清抿了一下嘴,繃出一道執著的弧度,並不言語。
江衍身體一頓,心髒傳來劇烈的收縮感,恐懼與慌張齊發,他目光緊緊盯住楚晏清的臉,一字一頓地問道,“晏清,你告訴我,到底看到什麼了?”
楚晏清隻是垂了垂眼眸,纖細白皙的脖頸微微彎曲,像是脆弱的天鵝。
梅依雪眉心緊蹙,眼見楚晏清與江衍二人劍拔弩張,便攙起地上哀嚎痛哭的胡半山,掩門離去。
房間內,霎時安靜下來,靜默而壓抑的氛圍在二人之間不斷回旋,江衍整個人被低氣壓籠罩,臉上的表情陰鬱而糾結。
良久過後,楚晏清發出一聲輕歎,他坐在椅子上,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江衍,你坐。”
江衍眉心緊緊皺在一起,他沒有吱聲,也沒有坐下,隻是固執地站著。見狀,楚晏清隻得拉起他的手,將他拽到自己身邊,半強迫著讓他坐下。
楚晏清揉了揉不斷刺痛的太陽穴,悠悠道,“阿岩啊……哥哥好累。”
江衍怔了一下,他反握住楚晏清的手,喉頭上下滾動,聲音也有些發顫,“晏清,我把你當做伴侶,當做信仰,當做月亮,當做神仙……所以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隻有支持—”
此時江衍鼻子酸的厲害,他眼眶通紅,目光中氤氳出一層水汽,他頓了幾秒,輕聲問道:“可在你心裏,究竟把我當做什麼呢?”
楚晏清一滯,難以言說的酸楚與愧疚在心底打轉,聲音也不覺放軟了許多,“阿岩,我……”
江衍沒讓他說下去,徑直打斷了他,狠心問道:“就算你要去尋死,我們也總該有個認真的道別。”
“求你……別讓我一無所知。”
江衍這句話,幾乎已是哀求。楚晏清嘴唇翕動,苦澀的滋味從心底蔓延,擴散到渾身每一塊肌肉、每一處骨骼。他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阿岩,有些真相並不美好。”
一串熱淚落在楚晏清的手背上,循著淚水滴落的痕跡,楚晏清看到江衍一雙深邃的眼睛中窩藏著數不盡的痛。
江衍不願活得稀裏糊塗,哪怕痛苦也要清楚明白,“晏清,你在黃粱幻鏡中看到了自己的死相對麼?究竟是因為天雷?還是因為豐都結界?亦或是因為結界中的妖魔?”
楚晏清闔上雙眸,微顫的睫毛暴露了他的緊張,須臾過後,才緩緩說道,“都有。幾日後,天雷就會降臨。屆時我會將天雷引去豐都,借天雷與鎮龍劍之力,劈碎豐都結界。”
江衍“嘭”地站起身來,“然後呢?”
楚晏清睜開眼睛,久久凝望著眼前的男人,清脆的聲音說出最殘酷的話,“然後我會魂飛魄散。”
江衍猛地咳嗽著,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咽下湧上的鮮血,他死死盯著楚晏清,逼問道,“再然後呢?”
楚晏清臉上流露出一陣迷茫,他想了一陣,自嘲道:“我死在了結界破碎的刹那,自然看不到更遠的未來。”
江衍冷笑道,“你借天雷與鎮龍劍之力、劈開結界,靈氣自然可以在天地間流通。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被封印了一百多年、被詭氣控製了一百多年、積蓄了一百多年怨氣的神魔與修真者又當如何?”
“以我和梅師姐之力,可以淨化入魔的凡人,可豐都結界中還關著窮奇與雲蒼!關著千百妖魔!”
江衍質問道:“就算你魂飛魄散,人間的結局就一定會更好麼?”
楚晏清搖搖頭,堅定不移地說,“不,江衍,不單隻有我們。在大是大非麵前,會有人站在我們身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