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突然開口:“我不會跟你住在……”

“餓不餓?阿故想吃什麼?”

話被桑卿打斷了。

“……一起。”小孩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橘紅色的火苗歡快的跳躍,燃燒著木柴畢畢剝剝的響。

桑卿單手托腮側頭看著沈故,細長的柳葉眸半眯著,白皙的臉頰被塗上一層淺淡的紅暈,像極了窩在火堆邊假寐的大狐狸。

“棋子燒餅?牛肉罩餅?或者……豌豆黃?糖耳朵?”

沈故盯著那雙好看的眸子,下意識吞了吞口水。

他在那裏跪了兩天,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來給他送飯的師兄,從來不肯好好的把碗遞到他手裏,都是把飯倒在地上,然後在上麵啐上一口。

“呸!小煞星!”

“骨頭倒是硬啊,還不肯認錯?那這飯你也不配吃了!”

他跪在冷硬刺骨的石階上,看著熱騰騰的飯裹在雪裏,沾上肮髒的唾沫,突然就不覺得餓了。

這種人給的東西不吃也罷,他哪怕挖雪吃,哪怕凍死餓死在這,也不會像狗一樣在地上撿吃的。

可以被罰,可以挨餓,但他沒做過的事情,絕不承認。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沈故的小胸脯劇烈起伏著。

“等我回來,不許亂跑。”

耳畔突然有清靈的聲音響起,仿佛玉珠落盤,冰淩入水。

桑卿起身,摸了摸沈故的頭:“作為交換,你要和我講講你到底為什麼受罰。”

沈故唇瓣微動,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屋門打開,一股冷風席卷而來,桑卿的身影已然不見了。

小屋裏很安靜,他在火堆旁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到門口。

屋門打開,外麵冷風呼嘯,落雪紛飛,白茫茫一片。

握著門栓的手發緊,沈故杵在門口,遲遲沒有動作。

該怎麼辦?

要走麼?還是呆在這,等桑卿回來?

就在幾天前,他開始反複做一個奇怪的夢。

他夢到桑卿回來了,卻不是來接他的。

桑卿在外麵清修,小有所成,回來探望,程掌門想讓他接走自己。

但他在劍術考核上表現很差,桑卿十分失望,說他資質拙劣,秉性難改,將來必釀大禍。

他很傷心,開始拚命努力學習禦劍,但桑卿再沒有回來過。

後來,他長到十七歲,被程掌門帶著去參加百戰試煉,他的佩劍突然失控,直刺向對手的心髒,千鈞一發之際,桑卿突然出現,將他的劍擋下,然後出掌將他擊飛了出去。

他不敢看那雙冷漠的眼睛,隻聽到桑卿說:“果然卑劣不堪,還好我當初沒有帶走你。”

再後來,天封陣鬆動,汙澤塌陷,百妖出逃,凡塵大亂,他是妖族的身份藏不住了,好在程華顧念舊情,沒有趕他走。

但在收妖的時候,因為他的身份,和同門發生了爭執,他失手傷了趕來勸解的程夫人,正被趕來協助的桑卿看見。

“我當初就不該撿你回來。”

“是我的錯,我不該收你為徒,不該把你托付給程掌門,更不該把你這樣一個禍害留在玄塵派!”

“沈故,是我錯了,妖和人,始終不同,在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應該殺了你。”

桑卿的話如同一把把尖刀,反複插在他的心口上,直至那裏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撿了我,卻又不要我,毀掉我的人是你,桑卿。

沈故倚在門口,盯著麵前空寂的雪地,他的雙手已經凍的通紅,雙腳踩在厚厚的雪裏,留下一個小小的雪窩窩。

不能留在這。

他咬了咬自己的唇,尖銳的刺痛傳來,讓他在這溫暖之中清醒了許多。

桑卿不是來救他的,是來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