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一個醜不拉幾的雪人立在了山道中央,擋住了他的路。
雪人不高,隻到他腰間,身上還有個掃把印子,顯然剛剛他的掃把掉下去,就是砸在了這個雪人上。
天冷路滑,凍僵了手,還要去撿掃把,小徒的火氣在看見這醜雪人的瞬間一下竄了起來。
“什麼醜東西!”他低聲罵了一句,撒氣般抬腳朝雪人踹了過去,“堆在這裏擋路!”
“唔……”雪人也低低出聲。
“啊!”小徒嚇白了臉色,踉蹌幾步,跌坐在身後的石階上。
“周穀師兄……”
雪人叫他。
小徒提起的氣鬆了,他拍拍胸脯,想了起來。這哪是什麼雪人,這是被嚴摩長老罰跪的沈故啊。
“你小子!”周穀一拍屁股站了起來,又往沈故的身上踢了一腳,“跪在這裏一聲不吭的,嚇唬誰呢!”
沈故沒說話,又或許是已經凍僵了,開口有些困難。
周穀皺起眉來,他張了張嘴想要再罵兩句什麼解解氣,但眼珠一轉,似想起了什麼。
他身手一把抓住了沈故的衣服,用力把人從地上拎起來。
周穀今年十歲,比沈故大兩歲,體胖,力氣自然也比沈故大的多,此時拎起沈故就像拎個小雞崽子。
但沈故的腳都凍僵了,猛地被拎起來根本站不穩,踉蹌幾下就朝周穀跌了過去。
周穀趕緊鬆手,向後退開,看著沈故跌在旁邊的雪堆裏,哼了一聲。
“我的掃把呢?剛才掉下來的,你看見了吧?”
他以為沈故不會理他,又或者肯定會說沒看見,卻沒想到沈故點了點頭,朝一旁被砸出坑的雪窩子指了指。
周穀要說的話被噎了回去,沒好氣的又給了沈故一腳:“看見了就幫我撿回來啊!”
“你在這跪著,反正也沒事幹,剩下的山道替我掃了吧。”
“不去。”
沈故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跪了回去。
“你說什麼?!”周穀怒了,“是你把我的掃把弄掉的,你不掃誰掃?”
“嚴摩長老讓我在這裏自省,沒讓我掃雪。”
“那現在我讓你去掃雪!”
“掃雪是師兄的事,不是我的。”
“你!”周穀氣得伸出凍僵的手指著沈故的鼻子,“晦氣!”
“不怪小少主說你!天煞命格,真是個禍害!誰沾你誰倒黴!“
“嚴摩長老就應該直接把你趕出去,留你在派裏還要拖累其他人!”
“你……!你倒是說話啊!”
沈故不說話,在冰冷刺骨的石階上跪的筆直。
“怎麼不凍死你!”
周穀氣急敗壞,卻也沒有辦法,又罵了幾句,不得不自己去將掃把撿了回來。
掃把上沾了不少雪,他出氣似的往沈故身上抽了好幾下,直到上麵的雪都抖落幹淨了,才跺著腳走開。
“你最好跪死在這!”
沈故依舊沒有說話,目光落在周穀離去的背影上,冷漠又倔強。
在他身後不遠處,一棵落滿了雪的老鬆樹突然抖了抖枝丫,樹上的雪紛紛揚揚灑下。
桑卿從樹後走出來,將肩上的披風解開,朝沈故丟過去。
被溫暖突然包裹住的瞬間,沈故眼前一黑,差點以為自己去了酆都。
之前在歸墟長老的課上,有講過酆都。據說死後靈魂去了那裏,什麼不舒服的感覺都會消失,隻要不作惡,閻王也不會懲罰你。
魏師兄不是他傷的,閻王應該不會罰他吧?
但是,眼前的黑暗突然消失了,他眨了眨眼睛,試圖把睫毛上的雪抖掉。
然後,他看清了蹲在自己麵前的人。
如暖陽般璀璨的眸子,挺闊的鼻,勾著笑的唇,桑卿蹲在沈故麵前,像一隻笑眯眯的,毛發光潔漂亮的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