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哎呀!皙然,這是你嗎?”
一聲尖厲的驚叫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不得不再次捂住自己的耳朵,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九十九次驚叫了。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個地毯、窗簾、花瓶和旋轉樓梯嘛,她用得著驚歎嗎?
身處自家別墅二樓的臥室裏,站在我跟前的這位個頭矮小、眼睛圓圓、短發齊耳的女孩叫方紫堇,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此刻,她正指著我臥室床前那一幅巨大的油畫,雙眼瞪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大。
我轉頭看了看那幅油畫,露出潔白的小虎牙,炫耀的口吻溢於言表:“她啊,是我外婆!”
“外婆?”小堇歪著腦袋又走近了幾步。
沒錯,畫中的女孩就是我的外婆!
她看上去十八歲左右,擺著慵懶而性感的造型。冰肌玉骨,瑩潤賽雪,身上的低胸黑色連衣裙繁瑣而細致,勾勒出她那完美的身段。她有著一雙墨黑杏眼,鼻梁高挺而鼻翼小巧,嘴唇像火紅的玫瑰,一笑百媚生;她的頭上綁著黑色蕾絲邊的發帶,那發帶恰如其分地卡住了一頭瀑布般濃密柔順的黑發;她修長的雙手戴著黑色的蕾絲手套,腳上則穿著一雙綁有蕾絲緞帶的高跟鞋……搭配上她身後血紅的桌布、燃燒的燭火和精美的銀器,看起來外婆就像是某個神秘古堡的女主人。
但凡第一眼看到這幅油畫的人,都會驚訝,而後感覺靈魂被深深地震懾住,就像小堇這樣,足足好幾分鍾,嘴巴都沒能合上。實際上我看到這幅畫的第一眼,最大的感覺並非是畫中的外婆有多完美,而是驚歎作畫人的繪畫天賦。
小堇轉頭突然對我大笑起來:“哈哈……皙然,別開玩笑了,你外婆?!就算真的是你外婆年輕時候的畫像,她怎麼可能打扮成這個樣子?這是隻有我們這個年代出生的女孩才敢穿的衣服呀!”
看見小堇的反應,我頓悟解釋也是徒勞,於是不耐煩地一甩手,敷衍道:“笨蛋……我是在開玩笑啦!”哎,外婆也真是的,硬是要把她的油畫掛在我房間,還美其名曰“見畫如見人”,要我每天看著她的容顏入睡……我瞥了一眼那幅堪稱驚豔的油畫,暗自抱怨。
“可是皙然,這幅圖畫得又不太像你,眼睛如果畫得再深陷一些,鼻梁再高一點……就更像了!”小堇對油畫的好奇依舊不減,指著油畫不停地自顧自念叨著。
“所以說,畫上的人不是我啊,剛才隻是一個玩笑啦!”我趕緊再度解釋,很怕好奇心強烈的小堇不停追問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我的確是繼承了外婆的外貌,所以我們看起來很像雙胞胎。不過據外婆說,我混合了中國和意大利的血統,所以輪廓比外婆要分明一些。
“啊?你又耍我。”小堇笑著撲過來撓我癢癢,我趕緊反身一撲,熟練地把她撲倒在床上,對著她光潔的脖子,張開嘴巴,準備咬一口。這個動作,嘿嘿,我專業得很呢!
“怎麼樣,還敢撓我嗎?”我得意洋洋地盯著小堇:“你以後可要小心保護好自己的脖子哦,你的脖子太容易被咬到了。”
“哼!你以為你是吸血鬼啊!”小堇推開我,摸摸自己“險遭侵略”的脖子,不屑一顧地丟下了這句話。
“我……我不是啊!”我咯咯地笑,露出引以為傲的小虎牙,“但也許……以後就是了。”我貼近小堇的耳朵,邪邪地說。
“你呀——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吸血鬼崇拜者——鑒定完畢!嘻嘻……”小堇衝我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走吧,去客廳喝點東西。”我硬拉著小堇走出房間,下樓來到客廳。
客廳的窗戶被厚實的深藍色天鵝絨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因為透不進光線,而顯得昏暗詭異了許多。
小堇嘟著個嘴巴不解地問:“大白天的,你把窗簾都拉上幹嗎?”
“陽光太大,太刺眼了啊!”我隨口敷衍,去冰箱取出鮮榨的番茄汁,冰凍番茄汁——我的最愛。
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正要給小堇倒,她慌忙製止了,解釋說:“皙然,我可不像你,喜歡喝紅兮兮的飲料,看著怪可怕的,我看我還是喝白開水吧!”
“那好吧,隨便你。”我聳聳肩,坐下來啜飲我那杯滿滿的番茄汁,誘人的紅色進入喉嚨的刹那,伴隨而來的是一陣莫名的快感。“棒極了!”我滿意地感歎。
我們倆坐在電視機旁,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等著廚房的吳媽給我們做晚餐。
今天是小堇第一次來我家玩,她向來好奇心強烈,我家的一切都令她既興奮又高興。我提議要她今晚留在我家過夜,小堇欣然同意了。
2
第二天清晨,我叫醒隔壁房間的小堇,一起去餐廳用完早餐,便讓司機載著我們去學校。
“皙然,早上怎麼沒看到你的管家,就是你經常提起的那個嚴肅的古那斯管家!”小堇坐在後座,伸長了脖子問坐在前座的我。
“他應該正在呼呼大睡吧。”我懶得解釋,見那個喜歡問“十萬個問什麼”的小堇同學又準備張口,我趕緊把頭扭到一邊去看窗外的風景,不想再理會小堇同學的進一步發問了。
看著這些熟悉的、飛速後退的風景,突然覺得有一絲想念外婆了,是不是到了該回法國的時候了?我來這裏,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約莫三十分鍾後,車子開進了我們的學校—楓丹白露學園。
這所學校是由法國貴族出資建立的,隻會招收有錢人的子弟和能獲得全額獎學金的高材生。值得一提的是,學校還特別看重學生的特殊才能,所以學校亦招收一些綜合能力或許一般、但是具有某些特殊才能的學生,比如生物學天才,音樂奇才……甚至還有不少擁有超能力的學生也被招收了進來。
然而,我卻不知道方紫堇是如何進來的。據我所知,她並不是高材生,也並非名門之後。她給我的印象隻是單純可愛,又喜歡和我親近—即使不清楚她的入學緣由又有什麼關係呢?能交到這樣的朋友,也很不錯啊!
我讓司機停車後,與小堇一起下車向教學樓走去。小堇蹦蹦跳跳地走在我的右邊,不停地說話,我真不知道她哪裏有那麼多話要說。突然,我感覺不太對勁,本能地一把拽住小堇的後背衣服,往我這邊一拉,隨後一輛紅色的跑車刷一下從我們旁邊疾駛過去。如果當時我反應再晚一步,小堇估計就再也不能在我耳邊問“為什麼”了。
頓時小堇嚇得臉色蒼白如紙。我憤恨地瞪著那輛紅色跑車,真想把車主揪下來一頓暴捶。隻見那輛跑車依然沒有減速的跡象,一直向教學樓“奔”去,直到它確確實實地“撞”上了一名學生。
周圍人群頓時一片嘩然,我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去看情況,隻見那個學生已經從地上狼狽地爬了起來,似乎並沒有受傷。這時跑車旁突然圍滿了女生,她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跑車,都是一臉興奮,又是蹦又是跳,嘴裏嚷嚷著“秦鳴少爺”。
車裏的“肇事者”卻沒有因此有絲毫動容。
“唉,不用說,肯定是那個霸王來上學了,都是些花癡女生。”小堇在我耳邊低聲嘟囔,滿臉寫滿了對八卦的好奇。
秦鳴——全校都知道他是個藝人。雖然我並未看過他演的戲,也沒聽過他唱歌,但由於周圍同學對他的熱情,我也知道了他是個明星,任何時候都會有粉絲尾隨,就連撞車,反響也非同一般。
也難怪,他的確有成為明星的資本,首先他長得很好看,精致的臉,高聳的鼻梁,眼如桃花,唇似櫻瓣,肌膚是健康陽光的小麥色。從海拔可以很輕鬆地判斷出他的身材做模特綽綽有餘。
隻要他往人群中一站,就能讓周圍的人頓悟什麼叫“鶴立雞群,卓爾不群”。但是,今天這個眾人追捧的少爺,這番行為舉止,真讓我倒胃口,於是,我情不自禁地“切”了一聲。
“喂!你怎麼了?”小堇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我轉頭對小堇說:“你不是和她們一樣?一樣是花癡。”正說到此,隻感覺小堇拉著我的手猛地一緊,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一個穿著寬大的水藍色T-shirt、棉布褲子、戴著金絲邊眼鏡兒的男孩正儒雅地朝我們走來。他的下巴削尖,嘴唇很薄,皮膚蒼白但很明淨,頭發有些長,在風裏張揚著,一雙黝黑的眼睛仿佛可以透視一切。
他就是校園的另一個風雲人物——陳哲遠。托小堇的福,關於陳哲遠,我得到的情報甚多,多半是小堇在午飯時間或者課間休息時,硬生生灌進我腦袋裏的,原因很簡單,他是小堇的暗戀對象,而我是小堇的閨中密友。
雖然我們同班,可是陳哲遠來上課的次數實在是屈指可數,我對他不是很了解,隻是經常聽小堇吹捧,陳哲遠是個很有才華的人,是學校炙手可熱的高材生,甚至小堇還說是他是國家的驕傲。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今天又不上課嗎?”小堇看著擦身而過的陳哲遠,眼冒桃花地問道,聲線的甜度完全超標。
陳哲遠不緊不慢地回過頭來,輕聲和道:“嗯,今天的課全都會,不如做點別的事情。”他用藏在鏡片後的那雙冷峻的眼睛順帶瞥了我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由得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真是的,這種人的眼神太恐怖了吧,恐怕世界上也隻有小堇喜歡這樣“凍人”的視線吧!我又望向身旁的小堇,果然,她仍然是一臉含情脈脈的花癡表情。
唉!我無奈地歎口氣,拉著小堇往教學樓走,終於趕在上課前到達教室。剛坐定,就聽見“哐當”一聲,教室的門被人用腳猛地踢開。什麼人這麼大膽,居然敢踢教室門?我立起身子,伸長脖子,怒視著門口那個男生,猜得沒錯,果然是秦鳴,那個霸王!
看著他一臉的若無其事,我真想給這個幼稚的家夥兩三拳。
“許、雲、飛,你給我滾出來!昨天的事情你還沒向我道歉呢!”秦鳴站在門口怒吼一聲。
我扭過頭去看坐在我右手邊隻隔了一條走廊的許雲飛,此時的他正畏首畏尾地縮在座位上,我甚至看到他的脊背在微微發顫,若不是桌子底下裝不下一個人,大概許雲飛早就鑽下麵去了。
“沒聽到是嗎?”又是一聲震天怒吼。接著霸王幾乎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一直走到我的座位旁邊,轉身背對我,寬大的背影把我埋在了裏麵,隻見他抬起那皂色高靿皮靴,“砰”一腳踢在許雲飛的桌子上。全班同學都被這出其不意的一腳嚇懵了,尤其許雲飛嚇得抱起頭,縮得更小了,渾身狂抖如秋風中的寥寥枯葉,單薄淒涼。
教室裏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反抗這個少爺,他仗著自己的爸爸是學校的第二大投資方,就一直在學校裏橫行霸道,實在是欺人太甚了。我開始咬牙切齒地死死盯著霸王那結實的後背,想到許雲飛平日溫順有禮,和我關係也算可以,我猛吸了口氣“嗖”地站起來,拍了拍霸王的肩膀,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位飛揚跋扈的少爺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