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錦原來住的院子雖然經過了打掃,可是因為長時間沒有住人的緣故,又因為江南的冬天陰冷潮濕,屋子裏散發著一股潮黴的氣息。跟著玉錦的幾個丫鬟一進房門,便不由用袖子捂住鼻子,為首的丫鬟福兒喊來正在院子裏打掃的婆子問道:“為什麼不點上火盆熏烤一下屋子?這麼潮濕的房間怎麼能住人呢?”
那婆子唯唯諾諾的答道:“原來想著用火盆烤房間的,可是管事的李媽媽說家裏的木炭用完了,等過幾天買來木炭再送過來!”福兒聽了不由目瞪口呆,她們在杭州的宅子雖然沒有這邊的院子大,可是屋子裏都點著火盆熏著上好的香,丫鬟們住的房間都比這裏的上房好,難道二小姐這次回來就要住在這種陰冷潮濕的屋子裏嗎?
玉錦聽著那婆子的回話,心裏一陣冷笑,她早知道金氏麵上對自己慈愛關切,背地裏不算計自己才怪呢!她掃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留下祿兒等人看守行李拜訪擺放物品,隻帶著福兒朝後院西邊的“碧竹苑”走去。她剛才得知碧枝帶著小少爺已經搬了回來,便想著先過去看看幼弟再說。
玉錦走到那“碧竹苑”門口,守門的丫鬟們都還不認識她,看到她隻是呆怔著發愣。福兒到底被唐媽媽調教了一段時日,忙上前說道:‘我們二小姐過來看望小少爺,還不快些請二小姐進去!“那幾個丫鬟才慌了神,忙不迭的一邊去上房稟報,一邊請玉錦進了院子。玉錦還沒來到正房門口,卻見門簾一掀,一個衣著光鮮打扮俏麗的婦人從房裏迎了出來。
那婦人正是自己以前的貼身丫鬟碧枝,玉錦見她衣著服飾鮮亮華麗,五官嬌媚隻是臉色有些憔悴,似乎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碧枝看到玉錦忙不迭的過來行禮,親手掀開門簾請玉錦進去。玉錦一進她房門便覺得暖氣拂麵,屋子裏點著上好的熏香,暖洋洋的讓人心頭一振,令人有說不出的舒服。
碧枝請玉錦坐下,然後親手捧了熱茶奉了上來,玉錦忙起身接過茶杯,笑著說道:“四姨娘這麼客氣我可不敢當,不知道綃麟弟弟在哪裏?也該讓我這個當姐姐的見一見吧!”她這麼一說碧枝忙喊奶媽從裏間屋子將綃麟抱出來,那孩子大概一歲多,長的白白胖胖圓臉大眼甚是可愛,看到玉錦也不怕人,伸著胳膊便要玉錦抱,玉錦喜得上前抱住親了又親,又從袖裏掏出準備好的長命鎖給他套在頸上,逗著玩了好大一會子!
碧枝看玉錦臉上沒有絲毫頤和氣使,對待綃麟更是發自內心的喜愛,心裏的原來的不安漸漸平息下來。玉錦看碧枝一直侍立在一旁,好像還是原來服侍自己時的模樣,忙笑著請碧枝坐下,“現在論起來你倒是我的長輩了,怎麼還這麼小心翼翼的?我自從聽說家裏有了綃麟之後,心裏最惦念的就是他了,這幾年倒真是難為你!”
碧枝聽到玉錦這幾句話,不覺眼眶一紅,她這幾年何嚐不知,府裏的上上下下都當她是爬上老爺床的狐媚子,麵上雖然奉承著她,背後都是巴不得她出醜現眼,隻有二小姐從頭到尾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難聽話,更別說以前她對自己的那份真心了!她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笑著說道:“二小姐回來了就好,小少爺以後也有了依靠!當初二小姐對奴婢的一片好意,我這輩子都忘記不了!”
玉錦一邊喝茶,一邊聽碧枝和她說這兩年的情形,大致和施複對自己說的相似,崔家打了幾場官司後元氣大傷,崔顯沒有法子隻好將碧枝在外麵住的宅子賣掉,她們母子才不得不搬了回來,“當初搬出去也不是我的主意,搬回來自然我也做不了主,二小姐你也知道,咱們老爺還沒老到糊塗的地步,我一個做姨娘的,隻能是聽從老爺的吩咐罷了!”
玉錦看著綃麟伏在一邊的椅子上依依呀呀的玩耍,不時睜著烏黑的大眼睛看著自己,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她看著碧枝怯生生的神情微微一笑:“綃麟是我的親弟弟,我自然不會不管顧他,父親這幾年倒是多虧你照顧,無論如何隻要生活的順心,我這個做女兒的自然高興!”她自然知道碧枝當初“勾搭”父親做姨娘的隱情,和那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相比,還算年富力強的父親相比之下還是比較好的選擇,她一個做丫鬟的,能走的路也就這一條罷了!況且自己兩年前逃走之前,也是碧枝擔了風險給自己報信,無論如何這份情誼,玉錦還是記掛在心裏的!
碧枝聽了玉錦的話,臉色漸漸開朗起來,她害怕金氏和浣芸那鄙夷不屑的眼神,也害怕朱姨娘偶爾看她時眼底那掩飾不住的嫉恨,府裏上下內外這些人,除了老爺之外她不知道還有誰不需要防備,原來住在外麵還好,搬回來後的這幾天,碧枝幾乎是夜裏都不敢睡覺,現在聽了二小姐的話,她心裏才慢慢放下心來,似乎自己也有了幾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