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淵輕輕將劉雪婷臉上的頭發撥弄好,發現她已有了輕微的鼻鼾聲,也許她太累了,他俯下頭,輕輕地在她唇邊吻了一下。她像個夢中吃糖的孩子一樣,輕輕地咂了咂嘴,便陷入更深的甜甜的夢鄉。
春節前的一個周六,潘淵和劉雪婷的婚禮如期舉行,婚宴臨時設在一家風景甚好但並不十分奢華的高層酒樓裏。吳崇良一早就把小範疇和他的養父母接到市內,除了他們幾個最好的同學,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何韻幫他穿上了定製的小西裝,小家夥不住地用手指著自己的衣服得意洋洋地“嘖嘖嘖……”,跟著何韻讚著自己衣服的漂亮。大家看著一個小小的人兒頭發梳得光光穿著西裝打著領結走路搖搖晃晃的樣子就忍不住笑,更好玩的是他一點都不認生,見男的就追著趕著叫“爸爸”,見女的就狂呼猛喊“媽媽”,逗得大家樂疼了肚皮,小東西剛開始看大家衝他笑的時候,他會很認真地琢磨,久了也跟著大家笑,何韻問他:“小乖乖,你笑什麼呀?”
他拍著自己的小手說:“爸爸,爸爸,媽媽,媽媽……”也許拍手的力氣過猛,一下子就倒到地上,摔個仰麵八叉,四肢亂蹬亂彈,跟隻翻過身的小烏龜似的,大家笑得前仰後合。
酒菜齊備,潘淵和劉雪婷以及幾個同學圍坐一起,略事修飾穿著一件棗紅色絲綢旗袍的劉雪婷高貴不失嫵媚,端莊又帶有雅致,豔若天人,讓人不敢逼視。何韻默默地看著,表情
複雜,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看著一套銀灰色西裝打著帶有喜色紅藍相間領帶的潘淵與她站在一起,簡直像是一對壁人。吳崇良笑意不改往常,但誰都看得出來他臉上淡淡的失落,當劉雪婷拿酒來敬他的時候,他突然站起來,走到潘淵跟前,麵對著他們二人,像虔誠的神父樣莊嚴地問道:“潘淵,你是否願意娶劉雪婷為妻,無論貧窮與富貴,無論疾病與健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相依相伴?”
大家看著他,以為他提前鬧婚房,在中式婚宴中說著這不倫不類的話總讓人吃驚,然而潘淵懂得他,理解他的心意和願望,鄭重而響亮地回答:“我願意!”
吳崇良深深地看了潘淵一眼,把眼睛轉向劉雪婷,以同樣神聖的語氣問:“劉雪婷,你是否同樣願意嫁潘淵為妻,無論貧窮與富貴,無論疾病與健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相依相守?”
劉雪婷看著吳崇良,又看了一眼何韻,正待張口回答,突然有幾個陌生人如天神般出現在他們身邊,一個冷冷的聲音緩緩而有力地說:“不願意!”
來人是範之勳,因為壓抑的妒嫉和憤怒,他的臉顯得有些微微變形,黑色的西裝在這裏顯得凝重而不合時宜,他身邊的三個人倒是顯得很平和,一副家常休閑打扮,老何看起來尤其和善,可能春風得意,白白胖胖的臉更像是一個慈祥的老太婆的而非是他所擁有的。劉雪婷掃了他們一眼,不說話,看著範之勳慢慢地走近自己,帶著一種奇怪的笑容,輕輕但卻清晰地說她:“你不願意,對嗎?你說你愛我,你這輩子隻愛我一個!”
劉雪婷的臉瞬間慘白,大家都看著她,她知道許多人都在等她的一句話,也許是真是假愛或不愛它都不重要,或許在生活中它淡如煙雲,可有可無,但現在,在此時此刻,它尤為重要。劉雪婷輕輕地昂起頭,輕輕地但卻堅定地說:“是的,我是曾說過隻愛你一個,但是我現在明白,你不配我的愛,你不配任何一個女人為你付出一丁點的愛。”
“嗬嗬,夠酷,夠聰明,劉雪婷,我一直以為你單純,可是我現在才明白你有多麼世故而圓滑。你用假範疇換去我一百五十萬,還有我的愧疚之情,錢,我可以不在乎,但我從來沒對哪個人有過愧疚之情,是你讓我有了,並讓我晚上睡不好覺,白天出門心慌意亂,你這個婊子。”範之勳的言語如一支支毒劍無情地射向劉雪婷。
“範之勳,你太陰險了,”吳崇良冷笑道,“就因為雪婷太愛你,就因為她太單純,才陰差陽錯地讓你用一百五十萬換走了假範疇。你看看這是什麼?”
範之勳將信將疑地接過吳崇良手中一封疊得整整齊齊但明顯保留很久的信:
祟良:
我很累了,沒有力氣來和殘酷的命運做抗爭,無法逃脫那個男人曾給我的溫柔和愛情,就算是我傻吧,或者是我上輩子欠他的,這輩子來還清,下輩子我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把小範疇送回給範之勳吧,無論他愛我還是不愛我,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甘情願為他付出一切,願意用我的放棄我的痛苦來成全他,並衷心希望他過得幸福和快樂!
你依然可以像從前一樣說我傻,可是我知道,我也願意去證明,愛一個人,便是全心全意讓他過得好,如果自己的存在影響他,我願意以消失來換給他一片更寬闊的視野和更自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