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純良賢惠(2 / 2)

歎了一聲,璟珂緩緩起身,扶起和嘉公主,那雙畸形的蹼手握在手裏,是那麼別扭而尷尬,璟珂輕拍了拍她手背,小聲安慰道:“放心,有姑姑在,福隆安不會虧待了你。”

和嘉公主頷首之後,福了一禮,轉身出去,帶上了門。

“回雪,自打你十幾歲跟著我,到後來進了王府,進了宮,委屈你了。”璟珂取出手絹,給純貴妃擦著臉上的冷汗,心疼惋惜地撫摸著她的臉龐。

純貴妃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往下流,聲音愈發哽咽不已:“長公主,我好累好累。我這一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他們……他們都說我生了個傻子,又生了個怪胎……都說我是禍害……”

“不要想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璟珂輕輕將指尖抵在她幹裂的唇上,輕聲安慰著,“當初給你取名‘回雪’,是因為你身上有翩若遊龍的洛神宓妃之氣質。這幾十年來,你也幾乎未被他們汙了這份心性。你是最好的女人。”

純貴妃慢慢從被子裏探出雙手,握上璟珂那雙已不再白皙的手,枕在自己臉上,“長公主,我聽您的話,我陪在皇上身邊。您的恩情我無以為報,可是我真的好累好累……日後,可請你幫我照顧三個孩子?尤其是……毓兒,這孩子先天缺陷,我怕……我怕……”

璟珂點點頭,鼻頭一酸,強忍著哭泣的衝動,聲音已有些異樣,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四丫頭我一定會幫你照料著,不會讓富察府的人欺侮了她。”

和嘉公主的大婚在三月底進行,純貴妃在宮女攙扶下,辛苦地為女兒梳頭,帶上了她準備多年的龍鳳鐲子。

一襲紅妝的和嘉公主分外明豔動人,起身之後,先退後了兩步,再雙膝跪地,誠摯道:“女兒拜謝額娘多年教誨,今後不能再侍奉額娘左右,請額娘受女兒一拜!”

重重磕過三個響頭的和嘉公主,由喜娘蓋上了紅蓋頭,攙扶著坐進了花轎。

目送著女兒離開的純貴妃,仿佛看見當年她初進乾西二所伺候弘曆的情景,曆曆在目的紅燭到天明,依稀如昨的“棗生桂子”……

為安撫病入膏肓的純貴妃,在和嘉公主出嫁之後的三月二十四日,弘曆下旨,晉封其為純皇貴妃。

“朕惟讚坤元而敷化,淑問常昭,錫巽命以重申。新恩載沛,晉之顯秩,嘉乃芳徽。爾純貴妃蘇氏,秉性溫恭,持躬端慎,當蘭階之初,侍虔奉明,箴逮芝檢之迭膺,勤襄內治,分榮象服,葉雅度於珩璜,毓秀椒塗,式令儀於圭璧。既慶成夫嘉禮,彌協順乎慈寧,爰考彝章宜加寵。錫茲仰承皇太後懿旨,晉封爾為皇貴妃,爾其祗承榮命,永垂德範於宮闈,敬迓鴻禧。長懋芳型於禁掖。欽哉。”

恍恍惚惚聽著冊文宣讀完畢,純皇貴妃顫巍巍地接過了聖旨金冊等,重重地倒在了牛毛細雨的春風中。

太醫們連藥方都不懂怎麼開了,相對無言,隻說讓純皇貴妃安心走完最後一程。璟珂不願相信純皇貴妃的生命已到盡頭,她瘋狂地揪著太醫們,要他們開藥方,可太醫們都無可奈何。

始終沒有被抬旗,到了油盡燈枯之地步,皇貴妃之尊,冊文裏仍是“蘇氏”,絕無僅有的榮耀,於此時此刻的純皇貴妃來說,又有何意義?

四月十九日,純皇貴妃蘇氏回雪薨,年四十八。傷心欲絕的六阿哥永瑢與回宮陪伴純皇貴妃的和嘉公主泣涕漣漣,病重的三阿哥永璋有心無力,幾次要來儲秀宮都走不動,最後隻能錯過最後一麵。

再也不願去責怪弘曆狠心絕情的璟珂,默默地為純皇貴妃整裝打扮,讓她死後的尊榮得以保全。

諡號是“惠”,賢惠之惠,純皇貴妃當得。是為純惠皇貴妃,純良賢惠。

養心殿裏,獨自喝著悶酒的弘曆,不見一概人等。悄悄走進來的璟珂,沒有說任何話,隻是像往常一樣在他身旁坐下,搶過他手中的酒瓶子,咕嚕咕嚕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此後姐弟倆相對無言淚千行。

那一年,穿著淡紫色衣裳的蘇回雪清麗動人,隻一句“你穿紫色好看”,她便再也無法回頭。終其一生,所有衣服手絹兒一應紫色,不曾有改。

“朕欠她的,不隻是剝奪了她穿著其他色衣裳的權利……”苦笑著的弘曆一臉胡渣,疲憊地靠在璟珂的肩膀上,沉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