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早些回來。”這算是自識得她以來,說得最纏綿的一句話了。李仁把她攬進了懷裏,重重的擁了一番,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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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了,季淑一直站在簷下看了許久才回到屋裏。安娘和旋麗正在收拾帶來的東西,原以為不過是些舊日穿用的衣衫鞋襪,卻不想,進才發現,居然四五包東西俱是新製的。絞羅、綃紗、蘇綢、還有內衣裹弦褻褲用料竟似錦緞?樣式也不再是村姑小婦人簡單的上衣下裙,居然分出好些花樣來,光是披帛便有四五條。更不用說妝盒之內那些金翠簪環之物了!
其實……便連這屋子也再不相同。象季淑去過的容惠婆家,卻更低調精致。看著素色簡約,可軟包瓷器一概用具,卻都透著一股貴重之氣。隻一個昔日舊屬的別莊便是如此氣派了,可想得見昔日吳王府是何種模樣了!
“季姐姐,你這夫婿到底是什麼來曆?”
旋麗是越看越糊塗了,外頭看上去原本不過是小戶人家,可與安娘同車數日,卻漸自發現這位身上的規矩竟比她原先的主家還要精嚴些。而且這不過幾日大變模樣的把戲,實在讓旋麗摸不著頭腦,並有一絲膽寒。可在這裏,她無人可說,隻有季姐姐能問。
卻不想,季姐姐竟是搖頭,若有歉意的看著她:“遇上我,也算你倒黴。如何情形,我不能講,你也不要聽,不要再問。知道得越少,對你越好。你隻記得他姓穆,我姓容,便對了。你是我遠房的表妹,受兄長的氣跑來投奔的便是。其它的,什麼也不要管。”
旋麗聽得身上更涼了,抬頭看這屋子,覺得寒氣更甚。安娘不在屋裏了,便過來緊緊的挽住了季淑的胳膊。那樣怯怯的模樣,竟與剛才季淑對李仁做的,那般相似!季淑心裏抽了一下,仔細看這個旋麗的模樣,看樣子不象是在試探作假。可是,到底是不是?她心裏沒有底。
她心裏沒底,旋麗心中更沒底。看著這樣與隱陽縣差了許多的宅弟,一種極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季姐姐,有一日會不會比這裏更加豪闊?”
“你希望是那樣?還是原來的模樣更好?”季姐姐這話讓旋麗楞了一下,她抬頭看他,眼中的迷茫更恰於某些時間季淑表演的那般。她心頭的疑惑和不適更甚,卻看著旋麗半點不退。旋麗其實有一瞬間想退開季姐姐的臂彎。可是退開季姐姐的臂彎,她還有什麼倚仗?那些人會放她離開嗎?會留下她這個活口嗎?她能倚靠的便隻有季姐姐!所以斬釘截鐵道:“姐姐去哪裏,我便去哪裏。”
季淑眼前一亮,可還是沒有說話。旋麗想了想,便又道:“我無處可去了!若是姐姐能保我不入賤民之流,我願一生好好服侍姐姐,共進共退,絕不叛悔。”
這樣的誓言?真象是在拍電視了。季淑苦笑,卻不知該和這個旋麗說些什麼。她與她,本是意外相逢。固然是她幫她逃脫了牢籠,她又何嚐不曾幫她掩過幾天的行跡?雖說最後暴露了,可好端端的被牽扯到李家慕容氏的這灘爛泥裏來……前程未卜,生死不知。
她是真的想不起來吳王的後代是怎樣的下場!隻知道李姓皇族在武則天手下幾乎死絕。跟著李仁,前路絕對算不上坦蕩,甚至不能平靜。而她跟著自己,又有怎樣的好路可走?
季淑不說話,想的是這般。可旋麗卻想成了別的,回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急急解釋:“我並沒有其它的心思。我……我……我其實……我其實是、是有喜歡的人的!”
蝦米?這麼大的小丫頭就有喜歡的人了?季淑很震驚,旋麗讓季姐姐盯得十分羞慚,低頭絞著裙帶:“他、他家出了事,如今不知道去了哪裏。可、可我喜歡他!”
“可天下之大,你連他在哪裏都不知道,又如何說喜歡二字?”二十一世紀都有找不到的另一隻鴛鴦,更別說一千年前的大唐。季淑對這對小鴛鴦的前景真的不抱希望。可是旋麗的眼圈卻是有些發紅了,跺著腳扭過身去:“我不管,我總是隻要他。”
“姐姐,你成全我!我便用我的所有來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