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宛城(1 / 2)

臘月的天,依然蕭瑟如同往昔,淒冷的雪已然紛揚了一天,午時已過,依然未見有停歇的樣子,孤冷的風飄泊在城市額的每一個角落,朱門豪庭,斷壁殘垣,到頭來,不過都是泯滅上一抹雪白,蒼白而略顯冷酷。

臨近巳時,宛城的街道上早已不見嬉戲孩童的蹤影,行人也匆匆而逝,恍惚間,往昔城垣鬧市間竟如曠野一般靜謐,來去的身影竟未曾有絲毫的停歇,徒留下淩亂的腳印成為蒼白中的印記,幾幢被暴雪壓垮的民房角落處,嫋嫋升騰起陣陣無力的炊煙,緩緩升騰,進而飄散在陰寒的空氣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詳,沒有一絲回想的餘地。

黃忠輕輕裹了裹身上的蓑衣,摘下鬥笠,揮手彈落了厚厚的積雪,順著遍布腳印的殘雪,緩步向城南走去,壯碩的身影在大雪中看起來竟顯的有些蕭索。黃忠今年已經三十多歲,妻子陳氏早死,隻留下一對兒女作伴,女兒小蝶,今年已經十四了,過幾年便也該出閣了,兒子黃敘,尚未滿十歲,打小便身體虛弱,平常劇烈運動不得,臘月天氣更是房門緊閉,畏寒懼冷,不敢有絲毫鬆懈。這算是自己最大的心病了,如今自己雖然是宛城城北守軍的一名軍侯,手下有一曲人馬,但說到底不過隻是個守門小吏,這對40多歲的黃忠又能有什麼前途可言。

妻子去世這幾年來,黃忠一直覺得是虧待了這雙兒女,每當想起妻子臨死前依依不舍的眼神,攥緊著自己的雙手,黃忠的心裏就一陣陣的發痛,越發的想要補償些什麼,今年有幸趕上新太守褚貢上任,下令在年關之前將郡城大小官員,士卒末吏的欠薪補齊,總算令滿城的公務員們鬆了一口熱氣,黃忠就等著一旦餉資發下,便為女兒提前置辦些嫁妝,趕上這十年不遇的大雪,也要給兒子買一身絲棉小衣,算是對的起故去的結發老妻,可現在,唉,黃忠心中苦歎。月前便已看到襄陽調撥的物資已然入城,可眼見年關一日日逼近,發餉卻杳無音訊,又怎能不令闔隊上下忐忑起來。想起自己的那些袍澤,黃忠又是一陣無奈,如今大漢的軍隊已經早已不是封狼居胥,馬踏陰山的那支虎狼之師了,軍無士氣,將無雄心,每天營中的操練,輪值,也都是隨意來點個卯,便各奔東西,可自己一個小小的軍侯又能做得了什麼呢,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也就罷了。

日前傳聞城南已經正式下發了補欠的例錢,弟兄們頗為興奮了一陣,可隨及就再沒了消息,四處尋找相識的軍士一打聽,原來是那曲的軍侯前日向軍曹孝敬了五千貫錢,說了無數的好話,軍曹才勉強把拖欠的軍餉補齊。這讓得知原委的眾軍士都急切不已,由於平日裏在軍營裏勇猛無敵,又慷慨仗義,黃忠被眾軍士推舉前往軍曹家中探訪,以求早些發配餉銀,黃盅雖極力推辭,可看到大家在寒風裏瑟瑟發抖的身軀,呼出陣陣白氣瞬間凝結成冰晶,終究還是難以忍心堅持。

踩著吱吱呀呀的殘雪,帶著弟兄們毫不容易四處舉債湊得的一千五百貫大漢五銖錢,黃忠敲開了軍曹家的大門,軍曹的家並不大,但也分為前後兩院,屋子也有七、八間,可相對與普通的軍士來說,這也是他們奮鬥一生難以獲得的,每年就指著那幾兩銀子生活,日子過的緊巴巴的。迎麵開門的小廝,黃忠認得,名叫蔡同,是軍曹從本家帶來的仆役,每日代替蔡飯入營點卯的就是此人,黃忠不善言談,隻是微微的揖了一手,蔡同見狀卻心中一笑:都到了上門乞討的程度,還擺什麼譜,連個城門都尉都沒混上的老卒,算是白瞎了這一副健壯的好皮囊,隨即也不多言,冷著臉引著黃忠越過前庭向後院走去,庭院路上的積雪已經淩亂不堪,像一張蛛網布滿了無數的腳印,蔡同將黃忠帶到廳房外,輕輕的在門壁上敲了三下,靜等了片刻,而後挑開厚厚的門簾,側身示意讓黃忠進去。取下鬥笠,脫下蓑衣,抖去厚實的積雪,端靠在牆邊,抬步走進房內,一股燥熱之氣撲來,令黃忠的腦子一陣昏脹。

溫暖的廳堂中,蔡飯愜意地斜倚在坐塌之上,旁邊的火爐中散發出陣陣熱汽,將整個屋子烘托悠閑無比,跪立在旁的婢女將纖細的雙手伸入器皿內,端出散發出蒸騰熱氣的酒壺,緩慢傾斜壺口將酒水沁入案幾內的八角杯中,蔡飯右手有節奏的叩擊著案沿,左手端起八角杯,抬眼看了黃忠一眼,也不飲酒,哼著小曲竟將手中的八角杯把玩起起來,上下晃動之間,滿載著溫酒的酒杯竟未有一絲灑出,不禁令人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