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被人戳了一個大洞,雨傾盆流瀉而下,縱然在夏日,透著的寒意足以讓人顫抖不已,濃煙滾滾,波濤般洶湧翻騰。大雨猶如最後的奏鳴曲,沉重哀悼。在雨中深深懷戀,這最後的日子,我的送別,帶著悔恨隨著流水而逝。
水流順著青絲流瀉而下,洗滌我的罪過。鳶尾,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鳶尾,對不起我暫時不能為你報仇;鳶尾,對不起,我還不能去陪你,在黑暗的路上,請一路走好。
任由雨滴打落在身上,心,放佛被掏空。所有的執念,在這一刻化為虛有。隻想這麼站著,看看老天有多仁慈,又有多殘忍。把我最後的奢求一並奪走,最後留下的傷痛我該怎麼辦,我該如何自處?
“小姐…”菖蒲穿過雨簾站到我麵前欲言又止,紅腫的雙眼,盈滿悲戚的眼神最後執留的倔強,任我如何都無法忽視。“小姐,一切已經準備妥當。我們…”聲音嘶啞,猶如破鑼敲打。
“菖蒲,不要壓抑,現在我隻能依靠你了,不要倒下。”我不知道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這番話,卻是最能表達我最深的感受。逝者如斯,我們隻能守護身邊的,至少這是能力之內的。“我們走吧!不要讓她等太久!”她從來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孩子,特別是對於我們來說。隻是,她再也不會來催促了。那溫暖的笑顏將是今後的追憶!
步入零時搭建的避雨棚,火光漸漸熄滅,明明弱弱,熄熄燃燃。
在我決定火葬鳶尾之時,很多人不解,帶著恐懼的眼神看著我。是啊,在他們看來,火葬等於挫骨揚灰。唯有菖蒲知道我的用意,在這個黑暗的皇宮裏,暗湧起伏,哪還有安生之所,生前不能給她自由,那麼,最後能幫她做的,就是遠離這個吃人的修羅血場。
白色雕花瓷瓶靜靜的躺在腳邊,白色鳶尾花燦爛綻放,猶如她一貫的笑顏,跪首,捧起尚有餘溫的骨灰,沒有接過菖蒲遞上的勺子,菖蒲抬手在空中停留了一會,便學著我的樣子,白皙的手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神情自若。如不是揚起的輕塵,在旁人看來,這一幕,隻是兩個貪玩的孩子,在海灘上玩尋寶的遊戲。淚水早已出賣了她們的內心。
直到捧進最後一抷,抬頭,驀然發現,不知何時,我們早已淚流滿麵,卻還是止不住的無聲哭泣。
宮人早已退下,如今的聽風居,滿院清冷,說不出的蕭瑟。
就這樣吧!就這樣。
叮咚,叮咚,叮咚。耳邊響起渾厚的撞擊聲,迷蒙睜開雙眼,外麵已經一片昏暗,室內昏黃的燭火搖曳,慢慢坐起身子,看向門外,菖蒲正好迎麵而來,身後跟著小林子,見我醒來臉上一喜,如花的笑容便映入眼簾,我回報一笑,“好香啊!”
“小姐餓了。”很肯定的句子,現在的我,肚子一餓便會醒來,對上菖蒲的視線,無聲點頭,眼睛殷切的盯著小林子手裏的食物。不是沒有感覺,菖蒲最近不同了,原本不愛笑的她,漸漸的露出笑容,如果她覺得這樣更好,那麼,我便默默的接受她的心意。隻是,我們都默契的不再提起一個人,那是我們永遠的傷痛,至少現在我們不會去觸碰,在傷口還沒有結痂之前,我們都沒有勇氣去揭開那鮮血淋淋的悲痛,逃避,目前是最好的辦法。
懦弱也好,膽小也好。我們在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
不是遺忘,隻是為了在以後想起,她依然沒有離開,永遠。
“娘娘,嚐嚐小林子熬得粥,加了好東西的。”不等菖蒲說話,小林子搶先一步掠過菖蒲。端著粥獻寶似地湊到我麵前,眼睛亮晶晶的,閃著水樣的光華。菖蒲笑了笑向我眨了一下眼睛便把燭火挑亮。
“是嗎?”聞言,語氣愉悅,看他這麼高興,心情一時大好,那日後,小林子也被調到了我身邊,從此,我便住在聽風居,外麵的一切與我無關,在這裏平靜的生活,一直是我想要的,即使在我看來是平靜。
“恩!”小林子笑嘻嘻的放下托盤,端著碗湊到我麵前,遠遠的,就聞到一股鮮味,不用他說我也猜到了,估計某個池塘的魚兒又遭了殃。
如今的聽風居,在外人看來比冷宮還冷,原本就人煙稀少,經過那次事情之後,更加冷寂,以前還有宮人經過,現在他們都繞道更遠的路徑,聽風居在他們來說儼然成了禁地。這“世外竹園”少了熙攘的人群,少了是非,至少,在這裏,還有真情在。
短短的幾天,世風日下,人心迥異,很快就顯現出來,人心就是這麼的殘酷,看你怎麼去麵對,封園,斷糧,克扣物資,這樣的事不管在那個時代,那個階層,都無法避免,人性的自私,隻隱藏在陰暗的光影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