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眸看著他,隻覺得視線一片模糊,眼淚一直不停地往外湧,喃喃道:“如今,他不在了…我還要這孩子…還要這身子做什麼……”
顧貞觀亦是淚流滿麵,攙著我的手臂死活不鬆,隻一遍一遍道:“無論如何,總是你與容若的骨肉……你們總要好好的……好好的……”
原本圍在院子裏哭得丫鬟們見了,也都擦了淚走上前來,同顧貞觀一起勸著我:“姑娘請節哀,逝者已逝,總是活著的人更重要些,千萬莫要傷了身子。”說罷,也不等我再說話,便直接一擁而上,將我簇擁著進了臥房。
乍一聽見那消息,我心裏已如炸雷一般,手腳皆不聽使喚,自是掙不過她們的,因此也隻好由著她們將我扶著躺在了臥榻之上,心裏還在悶悶作痛。
顧貞觀陪著我哭了一會兒,便告辭去了,我見他腳步踉蹌,背影蕭索,更是止不住的傷懷。
一連三天,我都滴水未進,無論丫鬟、婆子們如何相勸,都沒有一點兒胃口,哪怕就是看見飯菜擺在眼前,隻聞到那股味道,都是止不住的一陣反胃。許是她們擔心我餓出個好歹,或是腹中胎兒不保,不好跟覺羅氏交代,便瞞著我偷偷跑回了明珠府去對覺羅氏彙報了這件事情。
因此,到了第四天,形容消瘦的覺羅氏來到了鴛鴦館,依舊端莊如舊地站在我麵前:“你覺得,如今是我更傷心一些呢,還是你?”
我抬眸看著她,見她臉頰瘦削,眼窩深陷,目中滿布紅絲,想來也是勞累之極,便道:“失子之痛自然錐心,夫人請節哀。”
覺羅氏淡淡地掃了我一眼,大概也聽出了我言語中的清冷之意,自顧自地在我榻邊的椅子上坐了,又道:“原,我是不想來見你的,隻是聽說你水食未進,才過來看看,無論如何,總是要顧著腹中的胎兒,莫要將自己的身子糟蹋了。”
聽她提及孩子,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孩子?夫人甚麼時候竟開始關心我的孩子了?”
她聽了,低眸看著我,輕道:“你知道了?”
我反問:“知道甚麼?”
覺羅氏微微垂眸,輕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瞞你,我每日差人送來的湯藥中被我另加了旁的藥,長期服用能要你的命的藥。並非是我冷血無情,連我自己的親孫兒都不放過,隻是你的容貌、你可能的身份,都是可以危害到整個明珠府的。因此,我也不得不如此,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毀了整個明珠府。”
我淡淡笑:“既然夫人想要我的命,如今又何必來勸我?”
覺羅氏凝眸看著我的小腹,不經意間,淚水蓄滿了整個眼眶,嗚咽道:“因為我想到,若你的孩子出世了,他會不會生的與容若一個樣子?他能不能替容若陪在我身邊?他是容若最後留下的骨肉,我如何忍心讓他看不到這個世間。所以,”她抬眸看著我,眼淚不可抑止地滾落下來,原本高傲端莊的婦人,如今竟脆弱的不堪一擊,“我求你,將這孩子生下來罷,他好歹…也是容若的骨肉啊……”
我聽她說得可憐,眼眶也止不住一陣泛酸。這兩天水米未進,不知腹中的孩兒是不是餓的難受,如今我的小腹微隆,一伸出手便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的每一次胎動,都能讓我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我們的心跳是連在一起的,那是一種骨肉連心的感覺。
覺羅氏又勸了我一會子,看著我用了一點白粥後,才放心地離開了鴛鴦館,臨走前還不忘囑咐丫鬟、婆子們好生伺候著,無論有甚麼風吹草動都要及時向她彙報。
我一個人在鴛鴦館住了幾天,日日冷清,夜夜淒涼,唯一支撐著我堅持下去的,便是腹中那輕微的胎動了。他是容若留下的,是流淌著他的血脈的孩子,也是我如今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本以為,我會一直冷清孤獨到孩子出生,不想一日,丫鬟將一個蒙麵女尼帶至我的麵前,說是在門口遇見想要求見我的。當丫鬟盡數退出了房外,那女尼將麵紗取下,我看見了一張與我酷似的臉龐,還是像從前那般清冷孤傲,隻是那雙明眸中,因見到了我而微微泛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