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正欲起身跟去,哪知便在此時,忽聽得身後數十丈處幾人快步奔近,武功均頗了得,當下隱伏不動。腳步聲愈近愈慢,辨出是四個人,喬峰心中一動:“是溪長老四人?”當即快步向南,迎了上去,低聲叫道:“溪長老,是你們四人麼?”樹叢後搶出四人,正是四大長老。四人快步迎上,溪長老叫道:“幫主,謝天謝地,終於見到你啦。”語氣中顯得又是寬慰,又是焦急。喬峰正欲發問,忽見四人都衣衫破爛,身上帶傷,急問:“四位長老,傷不礙事麼?你們遇上了什麼敵人?”溪長老喘息道:“幫主,那老賊婆的手下忽然出現,烏老大他們都已被擒,隻怕這黑風穀已然被那些賤人圍住。”喬峰不禁一驚,溪長老續道:“那批賤人有好幾百人,屬下四人和烏老大他們正在等候幫主,她們突然押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朋友們到來。烏老大和安洞主他們想是心下恐慌,鬥不片刻,便給擒住。我四人本來也難以逃脫,可是中間突然又有另一批人殺了出來,與那些賤人交上了手。那些人都黑衣蒙麵,約有一百來人,個個武藝精強,此刻兩幫人正在廝殺。我們向黑風穀而來,盼能遇見幫主,謝天謝地,終於……終於……”
喬峰心下了然,必是童姥的手下不放心主人,擅自趕來保護,又或是童姥提前下的命令,那批黑衣人定是李秋水的手下,這些人本都是隱伏在穀周,準備截擊童姥的,見童姥的手下到來,便與之交上了手,說不定尚不止一百來人。此刻雙方廝殺,不論哪一方勝出,黑風穀定然被圍,於本幫救人之事自極不利,眼下不但要擒住童姥,亦須擒住那李秋水。而此時那四個契丹少年正和兩個女子相鬥,正是救人和擒人的唯一良機。他當機立斷,說道:“四位長老,你們的傷不礙事麼?”四人一聽,立知有重任在前,一齊慨然道:“幫主快請吩咐。”喬峰點頭道:“嗯,本來此事頗為冒險,隻是情勢緊急,不得不為。詳細的情形現下不及細說,你四人如此如此……”當下小聲跟四人說了,又囑咐四人小心,然後穿過密林,向北往黑風穀趕去。
******
喬峰一口氣奔出一裏多地,遠遠望見穀前火把照耀,亮如白晝,便即放緩腳步,輕輕掩至穀口左前方的一塊大石後,暗道:“來路上未發覺暗卡哨樁,看來那五個少年並未召來幫手。”攀上高處,探頭向外張望,不覺一怔,又不禁有氣,隻見本幫總舵的幾十名弟子圍立一圈,各執火把,個個身形僵立,自是已被點了穴道,作了照明的工具。心道:“這段日子,本幫這些兄弟們自是受他們要挾,幫著守衛穀口,這時卻給他們當作工具來用。哼,五個小子好生可惡。”但隨即想到,這五人似乎都不通世務,此時確是有此一需,倒也並一定含有輕辱之意。隻見五人中的大哥凱象站在穀縫之前,凝神瞧四個兄弟和兩個女子相鬥,麵上滿是興奮之色。喬峰瞧向場上打鬥,隻見李秋水身形苗條,麵上蒙了一塊白綢,天山童姥則穿灰衣,麵罩灰布,身形矮小,便如十二三歲的女童,果是個侏儒。尋思:“這天山童姥滿頭白發,瞧來沒有九十,也有八十,她自稱天山童姥,是姓童呢,還是因為她身如女童?那李秋水是她師妹,童姥又說她已八十多歲,怎地頭發烏黑,聲音也絲毫不老?想是二人都練有什麼怪異武功,以致外表異於常人。”隻見二人相搏甚烈,一團白影和一團灰影急速旋轉,兩團影子倏分倏合,同時又不時分出手來抵禦四個少年的進襲。四個少年分站一方,各自向圍住的二女遞招,但並不真下殺手,若見某一女吃緊,便即出手相援,口中更嘻嘻哈哈的言笑不絕:“妙極妙極!這般相鬥,當真有趣!”、“是啊。不過可得當心,這兩人的武功厲害之極啊。”、“不但厲害之極,更是奇妙得緊哪。咱們再加把力,看他們還有多少神奇本領。小心些,別傷了人。”
童姥和李秋水生平均極自負,今日給這四個小子圍住了大肆戲弄,如何不怒?她二人受傷均不甚重,突圍逃走本來不難,但生怕對頭趁機猛攻,難以避過,再者二人一般的心高氣傲,均不願先行逃走,以致被對方輕視嘲笑;如說先聯手收拾了外人,一來二人仇深似海,寧可身死也不願聯手對敵,二來誰也信不過誰,都怕對方於聯手之際忽下毒手,是以二人都是各盡全力,隻盼對方偶一疏忽,先將其擊死,再回過頭來收拾幾個無禮小子。可是四個小子加力之下,不得不分出三四成力道應付,且對頭若稍現空隙,四個小子覷得極準,立即代為補足,竟無絲毫可乘之機,這般鬥將下去,必致兩敗同歸。二人都已將功力催至極限,不能開口發音,心中卻忍不住將最惡毒的言語都罵了出來,兄弟四人的祖宗十八代均不免狗血淋頭之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