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叢中有人叫道:“烏老大,不能放他們走,泄露了機密,可不是玩的。”有人喝道:“快將他們截了下來,至不濟也得發下毒誓。”一個粗壯的聲音叫道:“大夥這就兒現身!”隻聽得嚓嚓、唰唰、嗆嗆,許多人都抽出了兵刃。喬峰凝目四顧,隻見前後左右的山坡、山峰、山坳、山脊各處,影影綽綽的都是人影,黑暗中自瞧不清各人的身形麵貌。這些人本來不知藏在哪裏,突然之間,都有如從地底下湧了出來。這時四長老都已聚在喬峰身周衛護,但在這數百人的包圍之下,隻不過如大海中的一葉小舟而已。
喬峰等生平經曆過無數大陣大仗,見了這等情勢,一凜之下,隨即寧定。喬峰氣凝丹田,朗聲說道:“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的大名,在下素有所聞,川西碧磷洞桑土公、甘肅虯龍洞玄黃子、東海玄冥島島主章達人先生,想來都在這裏了。在下喬峰,今日事出誤會,無意冒犯,更不至泄露各位聚會之事。”他想這些人既非敵人,不必與之多所糾纏,於是索性便表明來曆。吳長老見幫主表明了身份,便道:“正是!北喬峰是何等樣人?說過了話豈有不算之理?你們何以在此聚會,我們既不知曉,也不想知曉,說什麼泄露機密?”
隻聽得四周許多人都“啊”的一聲,顯是聽到了喬峰之名頗為震動。山坡上那烏老大的聲音道:“是名震江湖的丐幫幫主喬峰麼?”喬峰道:“不敢,正是區區在下。”那烏老大道:“北喬峰威名遠震,咱們雖都辟處天涯海角,卻也久聞大名。掌燈!大夥兒見上一見!”
他一言出口,突然間東南角上升起了一盞黃燈,跟著西首和西北角上各有紅燈升起。霎時之間,四麵八方都有燈火升起,有的是燈籠,有的是火把,有的是孔明燈,有的是鬆明柴草,各家洞主、島主所攜來的燈火頗不相同,有的粗鄙簡陋,有的卻十分工細,原先都不知藏在何處。燈火忽明忽暗地映照在各人臉上,奇幻莫名。但見這些人有男有女,有俊有醜,既有僧人,亦有道士,有的大袖飄飄,有的窄衣短打,有的是長須飛舞的老翁,有的是雲髻高聳的女子,服飾多數奇形怪狀,與中土人士頗不相同,一大半人持有兵刃,兵刃也大都形相古怪,說不出名目。
喬峰作個四方揖,朗聲說道:“各位請了,在下喬峰有禮。”四周眾人有的還禮,有的毫不理睬。
西首一人說道:“喬峰,你丐幫愛在中原逞威,那也由得你。但到萬仙大會來肆無忌憚地橫行,卻不把咱們瞧得小了?你自負名門正派,識見高超,好,你如說得出老夫最擅長什麼功夫,老夫便服了你。”
喬峰循聲瞧去,隻見西首岩石上盤膝坐著一個大頭老者,一顆大腦袋光禿禿的,半根頭發也無,臉上巽血,遠遠望去,便如一個大血球一般。當下微一抱拳,說道:“請了!請問尊姓大名?”
那人捧腹而笑,說道:“老夫考一考你。我這副尊榮大大的與眾不同,你隻須說得出老夫來曆,別人怎樣我管不著,老夫卻不再來跟你為難。你要走,隻管走好了!”
喬峰心道:“你們這些旁門左道之士,我如何單看相貌便知你來曆?”
他略一沉吟之際,那大頭老者已冷笑道:“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朋友們散處天涯海角,不理會中原的閑事。嘿嘿,當真是‘山中無猛虎,猴兒稱大王’,似你這等乳臭未幹的小子,居然也說什麼‘北喬峰、南慕容’,嗬嗬!好笑啊好笑,無恥啊無恥!我跟你說,你今日若要脫身,那也不難,你向三十六洞每一位洞主、七十二島每一位島主,都磕上十個響頭,一共磕上一千零八十個頭,咱們便放你五個娃兒走路。”他說話之際,烏老大連聲咳嗽,示意他話中留下餘地,但那人隻是不理,自管自慢悠悠的說完。
吳長風憋氣已久,正欲喝罵,喬峰卻揮手止住。他看了眼前這局麵,情知今日之事,已不能空言善罷,勢必要出手露上幾招,便道:“既然如此,在下奉陪幾招,前輩請出手吧!
那大頭老者咳嗽一聲,一口濃痰吐出,疾向喬峰臉上射去。喬峰斜身避開,那口濃痰從他左耳畔掠過,突然在空中轉了個彎,又向額頭打來。喬峰見他這口痰會在空中轉彎,也算得不易,但並非是襲人穴道,敵人便中上了也無大礙,知他這功夫尚未練至上乘,當下也是一口唾沫吐出,對準了那口痰。他這一口唾沫雖不會轉彎,所含的內勁卻是比對方大得多了,濃痰被唾沫激回,啪的一聲輕響,正中那大頭老者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