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空蕩蕩的鬥室,我靜靜地依偎在濃眉男子的懷裏,怎麼都不肯放開他。好想一直這樣下去,可肚子卻餓壞了,竟咕咕作響。也難怪,這一天我就吃了兩個野果。他笑著起身,我也明白他是想為我取些食物,卻緊張得揪住他的衣角,生怕他這一去不能馬上回來,我或者又會給人擄走。雖然是極可笑的想法,卻深深植根於我的心靈,這一伸手,近乎本能。
他將我抱了一抱,稍為安撫,仍是要走。我雙手挽住了他的手臂,低著頭,隻想著不管去哪都要跟隨著他。他也拗不過我,便一起走著。這裏始終是年輕人的家。我在大廳時雖不敢看他,卻能想象出他一臉盛怒的模樣。我和他有過一段孽緣,若不是濃眉男子突然出現,擁有我的男人依然是他;可是我卻又回到濃眉男子的懷抱。我實在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壞女人,他最清楚不過,我也深知他的脾氣,與對我的執著。既是在他家裏,我更要提防他趁虛而入,免得把我盡毀了。所以我絕不能離開濃眉男子,惟有待在他身邊,我才能安心。我好需要他給我安全感!
濃眉男子將我帶到廚間,甫一進門,便見到幾個大娘在忙碌。也怪,這邊的,那邊的,有的停了洗菜,有的擱了板刀,卻都望著我。我臉一熱,頭壓得更低,隻管緊緊抱住他的手臂。一時間響起許多聲音,聽得出大娘們都樂了,濃眉男子的話語裏也帶著笑意。他在說什麼呢?是在介紹我麼?唉,我什麼都不曉得,便什麼也不用管好了,反正有他在我身邊照顧我。可是他會後悔和我在一起麼?我除了美貌外便一無是處,任何方麵都比不上正常的女人,整天畏畏縮縮的,見了生人就想躲到他懷裏,如此怎能做個合格的好娘子?卻成了粘人的貓兒一般!
正亂想,其中一位胖胖的大娘端了半盤餅食過來。濃眉男子接了,且輕輕動了下被我抱著的手臂,我便依他而走,坐在一矮桌後。他將餅食擱在我麵前,笑著指了指。這幾塊餅自然是給下人吃的,其中一塊還有咬過的痕跡。我拈了塊好的,雖然肚餓難耐,可這些日子來養成了在人麵前故作文雅的習慣,仍然小口地吃,細嚼慢咽。又有位大娘送上一碗清水,我微微點頭。忽然肩頭給他摟住,我甜上心頭,好想與他親昵,又礙於有許多旁人在場,隻好作罷。濃眉男子也是難以掩飾喜悅之情,平素不愛開口的他不時憨笑,話也多了。二人同心,一樣的快活,便是相愛的妙處;不枉了其中許多曲折。
忽然有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那些好事的大娘們登時散開,竟各就各位,默默做活,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這來的何許人也,教她們如此敬畏?我一看,原來是年輕人的妹妹!那少女杏眼圓睜,嗬斥不已,我既聽不懂,索性垂下眼皮,不去看她。濃眉男子卻把手縮了。怎麼可以?他剛剛才和我親了嘴,怎能被別的女人一嗬斥便打了退堂鼓?若在私底下,我定要狠狠瞪他,可那少女在場,我不想讓她看出我和他有所隔閡。我便不動聲色,捉了他的手放到我腰間,想要他當著少女的麵摟住我。他和那少女之間有什麼不該,我追究不得,卻也盡可原諒他,隻要他堅定地選擇我。我是屬於他的,他也是屬於我的,憑什麼讓人插足?
自從變成女子,我的心思轉得好快,頃刻間已了然。他是愛我的,愛我更勝於那少女,可他必然也受了她許多恩惠;不然,濃眉男子一家何以得到這家人的收留,住在如此華貴的房屋裏?自是有她從中推波助瀾。事實如此,也罷了,可如今我已回到了他身邊,即便他對那少女心存歉疚,他也須得全心全意對待我。若是他在這節骨眼上犯糊塗,竟優柔寡斷了,我如何把終身托付給他!
他遲疑了片刻,我已心焦之極,幸得腰腹一緊,粗壯的手臂將我攬得結結實實。我好高興,心裏一釋然,身子也軟了,便柔柔地倚著他。任那少女如何叫罵,充耳不聞也就是了。再一會,聽得叫罵聲遠了,我抬頭看他,竟忍不住嘴角一彎。他撫摸著我的長發,雖也在笑,卻是不甚自然,眼睛裏藏著憂慮。唉!我這一任性,把那少女大大刺傷了,要是她氣衝衝地去告狀,弄得濃眉男子一家被趕出來,卻不正是我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