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桑田(1 / 2)

尋來尋去,馮九最終仍是回到了青海,她總覺得十二會回這裏來的,畢竟她曾說過要將呂莆帶回青海。

青海營已經不複存在了,隻剩下青海湖卻仍是一如往昔。馮九發現,在青海湖的西側,果真多出一座青塚,塚旁還搭了間草屋。

馮九大喜,興衝衝的跑近草屋,呼喚道:“十二!十二……”

木柵欄搭建的門輕輕被推開了,一陣“鐸鐸”的金屬叩地響聲後,一個滿麵塵霜的漢子躬著身,撐了副鐵拐蹣跚著走了出來。

馮九見那人好麵熟,忍不住噫呼出聲,那漢子倒先認出她來,歡喜道:“原來是馮九娘子到了,快請快請!”

馮九一聽他的粗嗓子,這才想起,叫道:“是你啊,向將軍!”那撐鐵拐的漢子果然就是向繼,他聽馮九這般稱呼,訕訕的笑道:“我早不是什麼將軍啦!”

馮九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青海前鋒營哪裏去了?這個墳墓又是怎麼回事?你給誰守墓?”一連串的問題把向繼給問得措手不及,隻得說道:“進屋喝杯茶吧,我慢慢跟你講!”

原來,吐蕃寶勝親王篡奪政權後,做了新讚普,便親筆上書中原朝廷,願求和交好,永世不再交兵作戰。皇帝龍顏大悅,當即便允了,命河西節度使撤了青海營,退守涼州。呂大帥回調京師,加封為“定國大元帥”,他的兒子呂莆為國捐軀,追封“忠勇大元帥”。

向繼因為修習了馮十二所教的“清心散”心法,雖不能手腳恢複如常,但已可以憑借著拐杖下地勉強行走了。青海營撤軍當日,他舍不得走,便留了下來。

說到這裏,向繼感激道:“這還多虧了十二姑娘啦,沒有她的話,我還是個躺在床上,一味酗酒打罵,渾噩度日的廢人。”手指了外頭的青塚,道:“大概半年前,十二姑娘帶著呂少帥的遺體到了這裏,將他親手掩埋了。呂大帥臨回京前,聽說了此事,特地趕了過來祭奠兒子。他見到了十二姑娘,我也不知他們都談了些什麼,最後呂大帥居然沒有要將兒子的屍骨帶回京去,竟是默許了把他葬在青海湖畔。我看大帥瞧十二姑娘的眼神又憐又愛,看樣子他心裏已經是默認了呂家這個兒媳婦,隻是嘴上不說罷了。”

馮九點了點頭,問道:“那他知不知道十二已經懷了呂家骨肉?”向繼一驚,險些跳起,叫道:“什麼?你……你是說十二姑娘她……她有了呂少帥的骨肉?十二姑娘她……可是隻字未提啊!呂大帥若是知道了,這可……這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十二姑娘流落在外啊!”馮九歎了口氣,知道妹子性子倔,是決意要自己獨立撫養這個孩子,說什麼也不會把孩子交還回呂家了。

向繼搓著手,喜滋滋的道:“呂家有後啦,果然老天還是有眼的,終是給一門英烈留下了一脈骨血。”

馮九問道:“你可知後來十二去了哪裏?”向繼奇道:“她沒回長門麼?啊,看來那件事還是沒有辦妥啊!”馮九問:“什麼事?”向繼答道:“十二姑娘曾說,她回長門之前先要查明傑瓚那廝的下落,不論如何,都要拿了他的人頭來祭奠少帥。我在這等了半年,原以為她也隻是隨口一說,這麼長時間了,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在外漂泊怎麼可能呢,怕是早回了長門啦。現在聽你這麼一問,我想八九她還在關外找傑瓚那廝報仇呢!”

馮九歎氣道:“傻丫頭,性子還是這般執拗,若要報仇,怎麼也不找姐姐們商量,就自顧自去做了呢?”向繼道:“我也這樣問過她,她卻說這是她自己的事,不親手殺了仇人,替少帥報仇,她一輩子也不安心。”

馮九又與向繼說了會話,這才告辭出來,走到呂莆墳前拜了拜。向繼似乎才想起,忽然說道:“前些天阮軍師也來拜祭過啦。唉,半年不見,誰想他竟做了道士!”

馮九聽聞,身子一震,好一會才輕輕笑道:“那也……很好啊!”

向繼突然高興的叫道:“啊,你瞧,那不就是他嗎?正朝這邊來呢!”

馮九猛地回頭,隻見藍天碧雲下,一名青衫道士,發挽高髻,手持拂塵,縹縹緲緲的走了過來。

阮績韜見著馮九,也是一怔,隨即恢複常態,輕笑道:“別來無恙?”馮九不語,點了點頭。

兩人沿著青海湖向北緩步而行,馮九不時偷眼瞧他,見他臉頰比以往消瘦了許多,卻愈發顯得神清氣爽,仙風道骨,恍若世外之人。

兩人都不說話,隻是默默的走路,不知不覺竟已離開青海老遠。日頭正西斜,阮績韜指著那夕陽,忽然說道:“那景色可真美啊!”馮九道:“夕陽雖好,隻可惜近了黃昏,終是沾了暮氣。”阮績韜搖頭笑道:“不然,隻是個人心境不同罷啦!”

馮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再次看了過去,隻覺眼前耀眼的光芒逼得她眼都暈了,忙舉起手掌遮在額頭上。忽然眼前一閃,也不知是不是眼看花了,竟有兩條影子自南向北,一前一後的飛了過去。

凝目細看,隻見前麵一人虯髯長須,披頭散發,活像個野人,渾身衣褲破破爛爛,光了雙腳在沙地上批命奔跑,狼狽至極;後麵追趕的那人卻肥肥胖胖,體態臃腫,手裏拿了把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