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斬首纜車(1 / 3)

斬首纜車

一.高空消失的頭顱

起點:

清晨5點半,陳寒——S山的纜車操作員,早早來到了站台的白色始發纜車前。“小吳啊,我先去山頂那邊檢查一下儀器。”他對站台的另一個操作員說。

“好的。”年輕的小吳為他打開乳白色的車門。陳寒手裏拎著一個大大的藍色工具箱踏進車廂。小吳又為他關上門,閂上門外的鋼質插銷。打開啟動開關後,純白色的車廂沿著吊索緩緩駛離站台,宛如升起的明月。

當搭載著陳寒的白色纜車開出之後,陸陸續續有觀光客乘上後麵的纜車,想飽覽早晨充滿生機的山景。S山的纜車中,除了一輛固定的白色首班車之外,其餘全是桔子般的橙色。

S山的纜車係統是循環式,也就是索道上有多輛纜車,拉動的鋼索是一個無極的圈,套在兩端的驅動輪及迂回輪上。當纜車由起點到達終點後,經過迂回輪回到起點循環。

終點:

夏日炎炎,到了早上6點10分,陽光已經氣勢洶洶地照射在整片S山上,隨著太陽的熱情不斷高漲,氣溫逐漸升高。此時一輛顯眼的白色纜車漸漸駛進這邊的站台。

“是小陳檢查儀器來了。”山頂的操作員張傑指著車廂說道。“我去幫他開門。”

纜車停在終點的站台,張傑上前拉開門外的鋼質插銷,打開車門——眼前的景象使他徹底呆立住了。

窄小的車廂內,一具屍體,確切地說是一具沒有頭顱,渾身如黑炭般燒焦的屍體斜倚在角落處。與肩齊平的脖子處有如一個棕色的大碗般敞開在眼前。令人費解的是,屍體衣物的燒毀程度完全沒有軀體那樣嚴重,上身裹著一件隻有幾塊淡淡灰斑的藍色上衣,能認出是纜車操作員的工作服,兩條黑黑的手臂卻如碳棒般延伸在袖管外。衣服胸口處完好地掛著一張泛黃的證件,上麵印有“S山纜車操作員,陳寒,工作證”字樣。下身焦黑的雙腿外也包裹著隻有少部分燒爛的藍色牛仔褲。屍體邊上橫倒著一個大大的藍色工具箱,箱口仿佛在嘲笑般對著屍體。箱內的儀表、電線、螺絲起子等散亂地躺在地上。

除此之外車廂裏什麼都沒有。

二.無解

像許許多多偵探小說的情景一樣,警察,法醫,鑒定人員陸續趕到現場。這次的現場比較特殊,是在山頂的一輛纜車裏,因此所有人也必須乘纜車前往。

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官叫徐海富,他30多歲,身材高大、小眼高鼻、頭發濃密,身穿一件皺巴巴的淡藍色襯衫,給人一種老練不凡的氣質感。此刻他正向終點處的操作員張傑詢問情況。

“是對麵的小吳用對講機告訴我說小陳會過來檢查儀器,誰知道我一打開門就看見……”還沒有定下心來的張傑努力訴說著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你的意思是陳寒在山下乘上纜車時還好好的咯?”徐海富手臂交叉抱在胸前,皺緊雙眉問。

張傑小心翼翼地點點頭,說:“我想是的吧。”

“發現屍體後你做了些什麼?”徐海富嚴肅地問。

“我沒做什麼啊,為了不驚擾到後來的遊客,我關上首班車的車門,就一直站在邊上守著,偶爾幫助其他遊客上下車,直到你們來。”

徐海富瞥了眼站在邊上的女售票員,似乎在向她求證張傑的話是否屬實。售票員會意地點點頭,說:“是這樣的。”

“這期間有人接近過裝有屍體的纜車嗎?”徐海富還是不放心地問。

兩人都一口否決。

後來得知這兩人都是本地人,晚上和家人住在山間各自的房屋內,早上5點直接走去山頂的站台上班,偶爾才下山。這種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也別有一番風味吧。

這時法醫上前報告初步驗屍結果:“徐隊,由於屍體燒毀嚴重,確切的死亡時間從表麵還無法判斷,指紋,體毛之類的全都燒毀了。而且屍體的頭顱找不到,死因也難以判斷,身體沒有被利器損傷過的痕跡。具體情況要等我馬上回去解剖後才能知曉。”

徐海富更加皺緊了眉頭,他向邊上的一個刑警招了招手:“小張,先帶他們下去做個筆錄。”說完則轉身走向另一邊的下行纜車。

乘著下行纜車來到S山山下的徐海富,又開始詢問起操作員小吳。

“你確定陳寒上首班車時還好好的嗎?”徐海富將視線盯住小吳的眼睛,問。

“當然確定,活人死人我怎麼會分不出,我還親自幫他關上車門的呢,誰知道會出這種事!”年輕氣盛的小吳激動地說。

徐海富點燃一根香煙叼在嘴裏,繼續問:“他每天這時候都要去山頂那邊檢查儀器嗎?”

“那倒沒有。檢查儀器什麼的都是不定時的,他今天正好心血來潮想要清晨乘首班纜車去那邊檢查,也很正常。”

“每天的首班纜車都是固定的嗎?”

“恩,是。為了方便識別,隻有這輛始發的纜車是白色的。”

“平時一般遊客最早什麼時候會來乘纜車?”

“最早的啊,也要等5點半開門之後吧,一般5點三刻左右會有遊客。”

“也就是說,陳寒乘上首班車的5點半,還沒有一個遊客咯?”

小吳點點頭:“是的。”

“能跟我詳細說說這裏纜車的操作模式嗎?”徐海富吐出一口煙問。

“好。”小吳開始解釋,“這裏的纜車啟動模式是拖掛式的,也就是說它不像摩天輪那樣是固定在一個支架上,而是以彈簧控製的鉗扣握在拉動的鋼索上。當纜車到達站台後,纜車扣壓鋼索的鉗會放開,減速後讓乘客上下。離開站台前,纜車會被機械加速到與鋼索一樣的速度,纜車上的鉗再緊扣鋼索,循環離開。因此隻要打開控製鋼索移動的啟動開關,扣在鋼索上的纜車就會隨著鋼索一起行進,而放開鉗的纜車則不會移動。”

徐海富點頭表示明白。“你確定陳寒是一個人乘上纜車的嗎?”最後他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當然一個人,我又不是瞎子。”小吳肯定地回答。

接下來徐海富又詢問了起點處的售票員,她也表示親眼看到陳寒獨自上了首班車,小吳為他關好車門。而纜車剛駛離站台時,她也親眼從車窗看見纜車裏的陳寒活蹦亂跳地翻弄著藍色工具箱的樣子。

“對了,你們早上幾點上班?”徐海富想起什麼似的補問了一句。

“5點。”售票員柔氣地答道。看來所有人員的上班時間都一樣。

越詢問下去越一籌莫展的案件徐海富還是第一次碰到。他再度回到了案發現場,仔細查看著這個白色的鐵盒子。車窗是內嵌式的,根本無法開啟;門外的插銷完好無損,操作員張傑堅定地聲稱纜車駛進站台時,門確實被插銷好好地閂著;整間車廂內壁沒有一絲縫隙,除了車門對麵的車壁左上角,一個5厘米見方的小通氣孔外。

在起點乘上纜車時還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到了終點後,竟然變成了一具無頭焦屍。然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凶手,卻能像幽靈般潛入一個無人能接近的半空密室裏,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被害者,砍下頭顱,並帶著死者的頭顱如一陣輕煙般消失了……

徐海富望著四周的車壁,感覺自己的思緒也被這牢固的鐵皮禁錮住了,他趕緊走出這個白色的鐵盒,然而依舊越想越摸不著頭腦。他掐滅手中的煙頭使勁往地上一摔,似乎忘記了案發現場附近不能亂丟雜物。明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實實在在發生了,徐海富發誓一定要找出這件案子的真相,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怪詛咒之類的神秘力量。

可是,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按照以往調查案件的方法,一般的凶殺案,隻要查清死者周圍的人際關係,找出死者的死可能會對誰有利的,或者誰對死者有怨恨的,即找到殺人動機,便能確定嫌疑人,明確調查方向。而這次的案件完全不同,案件本身在理論上就是不成立的,別說找嫌疑人了,就連凶手是如何殺人的都無法弄清。如果不打破這道“不可能”障礙,破案幾乎飄渺無望。

徐海富不想用“不可能犯罪”、“密室殺人”這種推理小說中俗套的字眼來定義這次的案件,現實和小說完全是兩碼事,現實中的案件不能當兒戲般對待。他還是決定先不管那倒“不可能”障礙,依舊使用最原始的調查方法,徹查被害者周圍的人際關係,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等找到嫌疑人,再逼問他的作案手法也不遲。

三.無關者的討論

“大新聞啊子飛,不可能犯罪啊!”馮亮衝進赫子飛的單人寢室大喊。

“啥不可能犯罪啊?”赫子飛放下手中的泡麵好奇地盯著他。

“你看報紙,就是前兩天的事。”馮亮把手中的報紙遞給赫子飛,赫子飛接過報紙,一行醒目的標題映入眼簾:S山纜車上的離奇凶案,被害者頭顱不翼而飛,屍體燒成焦炭!赫子飛饒有興趣地讀完了這篇報導。

“怎麼樣,這個太不可思議了吧。”馮亮擺出一副誇張的表情。他從牆角搬了張塑料椅子坐在赫子飛的邊上。

赫子飛放下報紙,端起書桌上的泡麵繼續吃了起來,似乎並不太關心地說:“報紙都喜歡誇大其詞,故弄玄虛。說不定真相其實很簡單。”

“哦?那你倒說說這件事的真相是什麼?”馮亮有些不服氣。

“你先喝點東西吧,咱們慢慢討論。”赫子飛起身打開書桌旁淩亂的櫃子,從裏麵拿出一罐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可樂,遞給馮亮。

“這玩意能喝嗎?”馮亮露出不放心的眼神看著罐子。

“能喝,還有三天才過期。”赫子飛不緊不慢地答道,然後坐回椅子繼續吃起泡麵。

“……”

“好了,言歸正傳吧,來說說這件事的可能性。”赫子飛吮了一口麵湯,臉上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表情,“有一種最簡單的情況,就是S山纜車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在說謊。包括起點和終點處的操作員、售票員,他們都是共犯,合謀殺害了被害者,再故意布置成詭異離奇的不可能犯罪混淆視聽。”

“你這也太扯了吧,這種事的概率很小。S山的纜車工作人員雖然都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但他們除了同事關係之外,沒有任何交叉的社會背景。”

“你怎麼知道他們的社會背景?報紙又沒登。”

“網上都有,這件事已經在網絡上傳得沸沸揚揚了。雖然消息不一定可靠,但還是能作為參考。”

“就算他們沒有其它的交叉背景,也可能在工作中為了某事共同怨恨被害者啊,這樣不是有動機了?”赫子飛沒好氣地說。

“要是真有什麼動機警方應該能查到吧,總之現在警察都相信他們的話。這種共犯的可能性先別琢磨了,還是想想有啥建設性的解答吧。”馮亮打開拉環,將可樂罐舉到嘴邊咕嘟咕嘟牛飲起來。他打完一個飽嗝繼續說:“比如凶手乘坐熱氣球在半空中打開纜車的門潛入車廂,殺死被害者後再跳回熱氣球逃跑。”

“你這種太理想化了,不可能這麼精確地控製熱氣球。”赫子飛用叉子撈起一撮麵條送進嘴裏,冷冷地說道。

馮亮歎了口氣,無力地說:“看來小說和現實畢竟不同。蠟人啊、鋼絲切頭啊,這種在推理小說中常見的詭計,這裏明顯都行不通。”

“等一下!我們似乎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赫子飛把叉子往碗裏一扔,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抬起頭,“凶手為什麼要把屍體燒焦?為什麼要砍掉頭顱?還有為什麼衣物沒有被燒爛?”

“難道是人體自燃?”馮亮語氣詭異地說。“國外有許多這樣的案例,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突然在自家的床上燒成隻剩焦骨,然而周圍的一切物品——包括床,都完好無損,沒有一點起火的痕跡。”

“沒這麼複雜吧。”赫子飛用力擺擺手。“一般凶手焚燒屍體或砍下頭顱,最顯而易見的目的就是想掩蓋死者的真實身份。”

“那你的意思是……死者並非纜車操作員陳寒咯?”

“對!所以工作服和證件都沒有燒壞。很明顯凶手是燒屍後,再把衣服穿在焦屍上,並戴上陳寒的工作證,好讓人以為死掉的人就是陳寒。”赫子飛理直氣壯地說。

“嗯嗯,似乎有些道理。”馮亮變得激動起來,“如果死者不是陳寒,我們就先叫他路人甲吧。那陳寒就還活著,他反而成為殺害路人甲的最大嫌疑人了。推理小說裏常有這樣的情節,死者和凶手身份互換。”

“恩,這樣看來的確陳寒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大,因為一旦大家都認為他死了,那全世界嫌疑最小的人就是他了。但就算這個假設成立,‘不可能’屏障還是沒有打破。陳寒是怎麼從半空中的纜車裏逃脫的?起點車站的確有人證明他上了白色的首班車。路人甲的屍體又是怎麼進入車內的呢?”赫子飛露出困惑的表情,又低頭吃起泡麵來。

馮亮抿了一口可樂說:“會不會是這樣啊?陳寒早就殺掉了路人甲,然後砍下頭,把燒焦的屍體事先藏在S山山頂站台附近。那天當他乘上纜車後,馬上把自己全身塗黑,把頭縮在衣服裏偽裝成一具無頭焦屍。當纜車到達終點時,操作員看到的其實是陳寒假扮的屍體,他再趁操作員不注意偷偷溜出車廂,把藏著的真屍體搬進纜車。”

“不可能。”赫子飛斬釘截鐵地說,“先不說操作員怎麼可能連活人假扮的屍體跟真正的無頭焦屍都分不清,要想溜出纜車再搬進屍體就完全沒這個機會。你別忘了那個操作員發現屍體後馬上就把纜車門閂上了。你報紙沒仔細看啊。”

馮亮哭笑不得。“我也是想開闊一下思路嘛……”

赫子飛昂起脖子終於把麵湯喝了個精光,隨手將空碗往邊上一扔,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油漬,說:“不如我們去實地考察看看吧,正好明天是周六。”

“好啊,我早就想去S山玩一玩了。”馮亮笑著說,他也學著赫子飛的樣子一口飲盡了可樂。赫子飛瞥了一眼馮亮手裏的空可樂罐,連忙起身,再次打開剛才那個櫃子,又從裏麵拿出一罐可樂,自己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