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無奈,最終留了一張符紙,吩咐二人燒了化灰給沈易白泡水喝。
夫婦二人感激涕零,對此深信不疑。
可是符水也治不好沈家的男娃,到了十來歲,依然呆呆傻傻的癡人模樣,旁人看了無不歎息,這孩子是個無福之人,可即使這樣,沈易白依然被照顧的好好的,比起上麵幾個姐姐,那是周全多了,有新衣穿、有油渣吃,偶爾還能嚐到一點豬肉。
一切的改變,是在數年之後,在沈易白長到十來歲的時候,他的身體發育毫無預兆地停止了,無論過了多久都還是小小的個子,稚嫩的臉龐,因為不下地勞作,倒像是個白白嫩嫩的仙家童子。
自家孩子得了這等怪病,沈家夫婦整日以淚洗麵,商量著要不就把沈易白賣給伢販子去城裏做個富人家的小童也罷,家裏是在支撐不住了。
沈氏到底是個婦人,沈易白雖說癡傻,但也是她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這下說賣就賣,讓她如何割舍,可若是繼續把沈易白留在家裏,很可能他們一家人麵臨的結局就是一齊餓死。
他上麵幾個姐姐已經有兩個嫁人,由於他們家有個癡兒的事情,在婆家也抬不起頭來,還要遭人詬病,剩下有的已經許了人家,也不是什麼大戶,就是個屠戶,有的尚待字閨中,就費勁心思多打些絡子拿去城裏賣,補貼家用。
晚上沈氏做了些好吃的,盛了碗米飯給沈易白。
家裏女兒直看著白花花的米飯流口水,這可是米飯啊,她們一年都可能吃不上幾次,沈氏用筷子敲敲桌麵,“吃你們的飯,你們大弟……就要走了,起碼,要給他吃頓好的。”說到這裏,沈氏已經泣不成聲,丈夫和女兒也垂頭沉默不語。
一頓飯吃的眾人心情沉重,之後沈易白笑嗬嗬地扒著碗中的米粒,懵懂不知發生何事。
可是沒想到,第二天這一家人就都暴病而亡,除了沈易白。
人們進入沈家的小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身量小小的沈易白散著頭發癱坐在葡萄架子下麵,癡癡笑著,“咯咯”的笑聲讓人毛骨悚然,而沈家人都趴在屋內的飯桌上一動不動,稍微大膽點的過去輕輕一推,冰冷僵硬的身體轟然倒地。
神婆再次踏足這個小小的院落,她尖叫著,“把這個妖孽抓起來,他被穢物附體了,不將他燒死,那麼我們全村人隻有死——隻有死!”
無知村民對此深信不疑,很快將他送上了火堆。
神婆依然在燒符紙,將符水潑灑在他的身上,口中念念有詞。
癡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覺得臉上時常沾上些冰涼的水滴,好有趣,他傻笑,不知世事。
最終,這個村莊還是消失了,因為村裏人染上了時疫,無藥可救,朝廷選擇了封鎖這個村子,從此,曾經人丁興旺的小村落就這樣消失在了飛舞的黃沙之中。
這並不是什麼因果報應的故事,隻是恰巧沈易白是個生命力頑強的異類,他被綁在火堆裏,嗅著自己的身體在熱炎中發出燒焦的味道,可他依然活下來了,一直活到今天。
遇見格瑞戈,是他生命中的一個轉機,也是因為格瑞戈,他花了百年時間,讓他認清了自己注定沒有辦法與世人共存。
伺候,他一直四處漂泊,過幾年換一個地方,掩飾自己改變緩慢的容貌,也鮮少與人類社會接觸。
那地方藏龍臥虎,實在不適合他。
這些事,他都沒有辦法對許願講,他抬起手,回應許願的擁抱。
就在這時,門外一陣喧嘩,吵吵嚷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護士拔高了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你們是幹什麼的,這裏是監護病房,你們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