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怎麼又回到這棟房子?張楚心中不禁害怕起來,四周寂靜無比,古舊的木樓裏的情景隻能模糊看得清。

他對木樓的有很深的記憶,映像中頂樓是父親嚴禁的地方,此時他害怕的抬頭看著隱於黑暗裏的頂樓,心噗通噗通急速跳動著。

頂樓有什麼?他不知道,但又非常想知道。這棟童年裏有過無數歡樂的木樓,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被抹去了一段記憶,也就從那以後他開始喜歡獨自一人坐著,喜歡抬頭看頂樓那張終年封閉的木門。

很多年過去了,他慢慢長大,離開家讀書就業。有時常常想起木樓,卻再也無法去解開心中的疑團。

可是三天前起,他又會回到木樓,然後就站在一樓的樓道口,看著一階階木梯,卻失了上去的勇氣。

今晚不同,他能感覺到頂樓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招呼。就在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雙手在牽引著他走上去。

他終於抬起腿,跨上他曾經無比害怕的階梯。

“咯吱。”清脆的聲響,一下子在寂靜的木樓內傳得老遠。張楚的心收緊起來,他討厭自己的膽小,更討厭木樓梯極度敏感的回應聲,他想起童年時最害怕就是晚上走在這種木梯上,有時還會聽到身後也有莫名的嘎嘎作響聲。那時父親總是不讓他回頭看,什麼也不說鐵青著臉拉著他快步回到房間。

他後來知道建築物是會有微動的,隻有在夜深人靜時才會聽到它們調整姿態時的細微聲響,所以他才不再害怕。但今晚,他卻對這聲音很恐懼,慌張的抬起頭,看了一眼隱在黑暗的頂樓,片刻才平息亂蹦的心髒。他輕撫了撫胸口,堅定了信念,才又以更輕的姿態,跨出另一條腿,踩上木階梯。

木製的樓板沒有因他的小心而表現出任何敬意,依舊是咯吱聲回應著他的踩踏。

但張楚已經過了最緊張的時刻,沒有理會樓板的回應,也不管這聲音是歡迎還是驅逐,一步步的走向頂樓。

很快他就走到頂樓,空蕩的樓房裏,還在回響著持續的咯吱聲。就像是陳舊的樓板在傾述張楚的肆虐,喋喋不休。

張楚的心跳更急促了,有如狂跑了一千米,然後突然停下來一樣。因為他站在童年時無數次注目的木門前,門是虛掩的,一條縫隙輕微的張合著,仿佛在歡迎他這位遲來的貴賓。

他不知門後有什麼,這道木門隔絕著他被抹去的記憶,今晚他是來找尋的嗎?

張楚顫抖著右手,慢慢抬起來,放到門上,隻需輕輕一推,他就能知道門裏的情景,但他卻在此時,心裏生出無盡的抗拒來。他害怕,父親曾在他一次好奇上到頂樓時,用大木條狠狠的抽打他,那一次他幾天都不能下地走路,雙腿上、屁股上全是烏黑的淤血印。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窺探頂樓,不僅是肌膚之痛,還有父親打人時猙獰的表情,和雙眼中透出的恐懼。他不知為什麼,但從此他對頂樓即好奇又恐懼起來。

父親過世幾年了,再不可能拿著木條狠抽他了,但童年的這次經曆卻深深嵌入他的腦海,使他有時會有無名的怒火,好幾次和父親起爭執,都是因為腦中閃過的驚恐而起。每次他都會因父親滿臉的內疚,又心軟下來。

張楚站在門前,手放在門上,卻使不出力氣去推開它。四周已經恢複寂靜,他處在灰暗中,隻能看清身前的門,好幾次他想放棄,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他不想去探究了。也許就讓這段記憶塵封吧!

他退後了一步,這一步退得如此艱難,他拚著全身的力氣,想要阻止自己內心深處的欲望,想從此絕了解開心鎖的可能。他的手還貼在門上,又仿佛割舍不下門裏的秘密。

咯吱、咯吱兩聲脆響,在他退後一步時,同時響起。張楚驚恐的回身一看,這是完全的本能,他已經忘了父親忌諱的眼神,還有那慌亂的腳步。

他隻是本能的回過頭來,驚恐的看了一眼身後,想知道另外一聲咯吱是何而來。

他身後沒有任何‘東西’,空空的,隻有昏暗的走廊,曲折向下的樓道。但這一驚,還是讓他的心跳變得更加激烈,那一刻幾乎快要衝出胸腔的束縛,蹦出來。

他把頭轉回來,更加鄙視自己的膽小,但這種鄙視隻維持了十分之一秒,然後又義無反顧的害怕、驚恐、嘶吼著,他的臉扭曲成難看的表情,恐懼激得凸起的眼珠,充斥著鮮紅的血絲。他雙手捂著臉,不敢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