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王幾乎噎了一下,忙端起茶杯,悄悄衝了下去。
不多時淮王和豫王進來,請安行禮完畢,梁帝也先笑眯眯地賞點心吃,可人家還沒吞下去,他就突然問了一句:“靖王當太子,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紀王趕緊遞茶杯給兩位可憐的皇子,看他們又嗆又咳地亂了一陣後,全都伏地叩首,呐呐不敢多言。
“怎麼,你們有異議?”
“兒臣不敢……”豫王膽子略大些,定了定神道,“靖王沒什麼挑的,父皇覺得合適,兒臣們就覺得合適。”
“太子和譽王已不必再提,要是靖王不當太子,就得在你們兩個中間選……”梁帝沉沉地視線落在兩個兒子身上,“你們沒什麼想法嗎?”臣……無德無能,隻求能在父皇膝前盡、盡孝,別無他想。”豫王叩首表白,淮王趕緊附和。
“可是……”梁帝語調悠悠地道,“你們序齒較長,本應位列靖王之前啊?”
豫王一時哽住,趕緊拉了拉讀書較多的淮王,淮王結結巴巴地道:“兒臣們……都、都不是嫡子,年齒相差也、也不多,自然是父皇您……擇賢而立……“
“好一個擇賢而立,”梁帝溫和地笑了起來,“若論賢孝,靖王確實當之無愧。你們兩個有這份心胸,朕也很寬慰。起來起來,本來是賞你們吃點心的,順便問問罷了。吃吧吃吧,朕也困了,你們把這盤子吃完了,進去給貴妃叩頭請安。”
命兩皇子專門去拜貴妃,這個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不過豫王淮王雖不攪朝局,判斷力還是有地,早就料到了今天,倒也不意外,匆匆忙忙把幾塊點心吞下去,朝已倒下小眠的梁帝叩拜已畢,便奉命進到裏間去了。
紀王悄悄退出來,命人去備馬,想出宮散散心,剛走到外殿門前,遙遙望見靖王正帶著一批文武諸臣走過,大約是去安排起駕諸事,看那沉穩自信地氣勢,儼然已有主君風度。
“原來江山最後是他地……”紀王喃喃自語了一句,突然想起當年英姿飛揚、眾望所歸的皇長子,心中不禁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見過紀王爺……”身後突然傳來語聲,令紀王一驚回首。
麵前站著一個白裘青衫地文士,身形單薄,麵有病容,看起來似乎柔脆無害,但卻是這天下最讓人不敢輕視的人。
“對了,麒麟才子也是他的……”在微微的怔忡中,紀王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著。他跟梅長蘇沒有直接交往,不過卻認得他。現在京城裏有點身份的人,幾乎已經找不出不認得這位蘇先生的了。
“王爺是要出去嗎?”
“是啊。蘇先生好象身體不豫?”
“有勞王爺垂問,睡了一天,想起來走走,聽說明日就要回鑾?”
“不錯,回到帝都,諸事可定,先生也可以放心了。”紀王爺淡淡笑著。
梅長蘇隨之一笑,眸色柔和,“其實靖王殿下,一直想要跟王爺道個謝,隻是波亂紛紛,不太方便罷了。”
“謝我什麼?”紀王不由笑道,“我萬事看心不看人的,有何可謝梅長蘇凝望他良久,慢慢躬下身去:“殿下多謝王爺相救庭生,若非王爺當年一點慈念,他隻怕難以降生在這人間……”
紀王全身一顫,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仿佛有什麼即將翻湧而出的東西在表皮下滾動著,於眉宇之間激起悲涼與哀淒的波紋。
“這個,就更不用謝了……本來都是一家人,誰跟誰不是骨肉呢?”
說完這句話後,這位瀟灑閑淡一生的王爺轉身而去,袖袍在山風中翩亂飛舞,留下了一個黯然無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