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鋒伸出長滿白毛的手,一把抓住他,口中嗚嗚兩聲。
“我知道……”梅長蘇地笑容裏蕩著淡淡的哀涼,“你曆經千辛萬苦,從梅嶺走到帝都,一路上躲避著驅逐和圍捕,就是為了要見夏冬姐姐……對不起,這次她沒有隨駕到九安山……不過她要是知道你還活著,不知會有多高興……等一回到京裏,我就盡快安排你們見麵,好嗎?”
聶鋒雙肩顫抖,呆了片刻,突然激烈地搖起頭來。
“沒事沒事,”梅長蘇抱著他,輕輕拍撫他的背,“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夏冬姐姐不會在乎的,隻要你活著就好,活著……就是對她最大的安慰。”
聶鋒的頭,頹然地垂在梅長蘇的肩上,滾燙的液體自毛發間滴落,浸濕了他的衣裳。
“你地這條命,也是弟兄們拚死奪下來的吧?他們寧願自己死也想讓你活,你就得好好活下去。絕魂穀的前鋒營僅有你一人幸存,赤羽營隻剩下我和衛崢……主營十六名大將,好容易僥幸逃出一個聶鐸,父帥,聶叔叔,齊叔叔,季叔叔……還有七萬赤焰冤魂,他們每一個人地命,都活在我們身上,再怎麼痛苦,我們也必須背負幸存者的責任……”梅長蘇輕輕將聶鋒扶到枕上躺好,為他撫平被角,“聶大哥,我背得很累,你一定要來幫我,知道嗎?”
聶鋒重重地喘氣,將他地手握進掌中,緊緊攥住。
“這樣就對了……睡吧,我陪著你,好好地睡一覺。”梅長蘇臉上露出溫柔地微笑,而聶鋒卻隻看了一眼,便猛地閉上了眼睛。
因為那不是林殊的笑容,那不是記憶中充滿了勃勃青春氣息地,世上最張揚的笑容。
聶鋒在赤焰少帥如同地獄還魂般的變化上,看到了自己的將來。
這使他感到痛苦,不僅是為自己,更是為了夏冬……出去玩耍的飛流大約一刻鍾之後回來了,進門時看到蘇哥哥正在把一張寫了字的紙細細折成小條,立即很懂事地出去抱了一隻從京城帶的信鴿來,並且幫著將裝紙條的小圓筒係在鴿子的腳上。
“放了吧,黎大叔他們收到信,就會立即想辦法通知藺晨哥哥過來了。”
飛流正鬆開手,一聽到後半句話,本能般地伸手一抓,將剛剛展翅的信鴿又給抓了回來,緊緊抱住。
“飛流,把它放了。”梅長蘇責備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
“叫藺晨哥哥來是有很重要的事,他不會有時間逗你的,別擔
少年眨動著大大的眼睛,似乎不太相信。
“快把它放了,再不聽話蘇哥哥要生氣了。少年扁了扁嘴,萬般不情願地鬆開了手,悻悻地看那信鴿振翅衝向天際,很快就越飛越高,不見了蹤影。
“他的毒隻有三層,應該可以比我好得多……”梅長蘇的視線,輕柔地落在床上安睡的人身上,用手巾掩住嘴,壓抑著低低的咳嗽,一路走到外間。飛流奔過來為他拍背,一眼看見他腕間包紮的白巾,大怒地指著,問道:“誰?”
“我自己不小心。”梅長蘇不停地咳著,胸口越來越悶,腦子也漸漸開始發暈。他心知不妙,立即用顫抖的手從懷裏摸出一隻小瓶,倒了粒殷紅的藥丸出來吞下,將身子伏在了桌上。
飛流記得,每次蘇哥哥吃這種藥時情況都是最糟的,頓時驚惶失措,繞著他轉了好幾圈兒,突然衝到屋外,大聲叫道:“水牛!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