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城之前,一行人意外地遇到了言豫津。
不過說意外,那也隻是單方麵的意外,對於言豫津來說,他是由於聞知了謝玉今日受押出城,所以特意趕過來的。
那個驚心動魄的生日之夜後,又是重傷,又是國喪的,言豫津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好友多說幾句話。所以今天他原本打算找到蕭景睿後,拖他一起去喝酒,告訴他無論他有什麼樣的身世,自己永遠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蕭景睿還難過,那麼就再好好勸慰勸慰。
可是見了麵之後,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蕭景睿從被截停的馬車上下來的時候,神色是正常的,語氣也是正常的,跟他說話時,還有一絲淡淡的笑:“豫津,有什麼事嗎?”
“沒事不能來找你啊!”言豫津起先還嘻笑著,試圖用以前同樣的態度來應對,“你說我們多久沒一起出去逛逛了。今天你沒事吧,陪我去太白居坐坐嘛。”
蕭景睿輕輕搖了搖頭,道:“對不起,豫津,我要送母親回去。”
“那我先陪你一起,送長公主殿下回府後我們再去。”
“抱歉,”蕭景睿仍是搖頭,“你另找人陪你去好嗎?”
“你又沒什麼事要忙,我特意過來接你的,”言豫津拖著蕭景睿的胳膊,“就這麼說定了,走嘛,走,我們先送長公主。”
蕭景睿慢慢將手臂抽出,不著痕跡地推開他,“多謝你約我,但我真的不去,你找其他朋友陪你吧。”
謝弼這時也從馬車上探身出來,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這邊。
“景睿,隻是陪我去喝個酒啊……我想跟你聊聊……”言豫津已經有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睜大了眼睛看著好友。
“對不起,”蕭景睿再次道歉,臉上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並無起伏,“改日再去吧。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他掉頭轉身,重新回到車旁,謝弼伸手拉他上去,馬車搖搖複行。
言豫津已經怔住了。看著蕭景睿消瘦的身影,看著謝弼低垂的眼簾,他突然意識到,已經回不去了。
以前那種青春歡笑,嘻鬧融洽的時光,已經回不去了。
雖然自已一直在說沒有變,景睿還是景睿,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對景睿來說,對謝弼來說,對這世上大多數相關或不相關的人來說,一切早就已經變了,而且變得那麼徹底,那麼不可修複。
反而是說著“沒有變”的自己,明顯是在自欺欺人。
看著慢慢遠去的馬車,言豫津猛踢了一腳足下的砂土,覺得從來沒有過的憤怒與無奈。
無論自己是如何地想要幫助景睿,也無法把他已被撕裂的生活,重新拚接得天衣無縫。
被踢起的砂土飛揚,蓬撒一片,迷了眼睛。言豫津揉著雙眼,揉得發紅,揉得發疼。在模糊的視線中,他突然看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倚在一匹赤色馬前,正靜靜地看著他。
言豫津認出那是宇文念,景睿在大楚的妹妹。
“你是一個好朋友,”見他看見了自己,宇文念輕聲道,“可是這件事哥哥必須自己熬過去,我們隻能在旁邊看著,不讓他倒下就行了。”
言豫津呆了呆,還沒有來得及回應,宇文念已經又翻身上馬,跟著前方的馬車,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