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棵黃花菜
淡灣市電視台是個陰盛陽衰的地方,漂亮女人多如牛毛。在眾多鶯鶯燕燕的女記者中,柴緋又是個尖兒,被列入淡灣電視台的招牌名記者之一,簡稱名記。不僅是業務突出的緣故,關鍵在於她美色奪目。她屬於那種陳年佳釀式的女子,越品越有味兒,小小一杯也能醉得死人。
剛調走的一位副台長曾經在酒後調侃道,你們細瞅瞅柴小姐,那模樣那身段,天生的*,怎麼看都不是良家婦女的料!
當時台長的位置正缺著,謠傳這位副台長是最佳人選。巧的是,那天他的勁敵也在酒桌上,因此這句玩笑話便被居心叵測地傳遍了整個電視台,傳到了市廣電局。有一度,甚至演變出了副台長對柴緋覬覦已久的曖昧話題,鬧得沸沸揚揚。
不久後進行的幹部考核中,那位酒後失了口德的副台長被輪崗到了市廣播電台,一個冷門單位,平調,還任副台長。而他的勁敵所向披靡地坐上了電視台台長的光輝寶座。
整場風波中,柴緋始終保持著理性的沉默,既不申辯也不張揚。考察台長人選時,廣電局組織處的幹事照例找台裏的骨幹了解情況,問到柴緋,她隻說了一句,會咬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便再不肯開口。
官場無秘密,柴緋這句含義深邃的評價很快進了新任台長的耳朵。新任台長為了撇清幹係,迅速把她從熱門的專題部調到了新聞中心,跟著那幫初初進台的小記者們跑腿流汗,采集馬路消息。
柴緋並不抱怨,照樣認認真真地做。她和新台長沒什麼宿仇,那句語焉不詳的話也不至成為她永世流貶的理由,他是在等待她的某種姿態,這一點,她清楚得很。
台長在尚未成為台長之前,是專題部的主任,柴緋的頂頭上司。他刻意安排過好幾次與柴緋單獨出差采訪的機會,采訪完了,自然有一兩天看山看水的空擋。登山踏青之際、推杯換盞之間,現台長前主任就自然而然流露出對她的愛慕,說了許多早年在中文係溫讀過的文縐縐酸不啦嘰的情話。
柴緋是什麼角兒,她可是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烘烤過的,早煉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什麼色狼沒見過,什麼猛男沒經過,當下隻作愚鈍不解風情狀,轉眼間托詞頭痛喉嚨痛肚子痛腳脖子痛,溜之大吉。
她的木頭人作派倒是百戰不殆,嚇退了不少居心不良的男人。可她的前主任現台長亦不是吃草長大的狼,賊心不死,跟蒼蠅似的,嚶嚶嗡嗡圍著轉,冷不丁蟄你一下,也夠惡心的了。
有一回加班晚歸,由於住處順道,前主任主動提出送她,當著那一大撥人的麵兒,柴緋不好過於推卻。上了他的車,那家夥一手掌著方向盤,一隻手就不安分地過來了。是隆冬的天,車窗蒙了一層薄薄的白霧,籍著午夜微淡的星影月光,他的手像一條冰冷的蜈蚣,沿著柴緋的頸項,涼涼地遊進她的胸口。
柴緋一動不動,她的耳邊漸漸充滿了雄性動物粗重的喘息聲。車過十字街口,轉向狹長的小街,他一腳踩住刹車,將暖氣開大,人就不管不顧地匍匐過來。在他的嘴唇接觸到柴緋的一瞬間,柴緋突然說:
“主任,您中午在家吃黃花菜了吧?”
“什麼?”他一怔,身體僵住了。
柴緋伸手擰亮車頂燈,從他的大衣領口拈出細細的黃花菜。那是一根煮得爛熟的黃花菜,蔫頭蔫腦的,讓人想起一些肉麻的軟體昆蟲。男人的欲望被黃花菜攪了局,耷拉下來,他重新啟動汽車,尷尬地笑笑說:
“肯定是我那兒子幹的,這小子淘得不象話了!”
“黃花菜挺有營養,煮湯喝比炒著吃更好,”柴緋不動聲色地道,“您太太是怎麼做的?熬湯吧?”
“啊?是,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一不留神,差點把車撞到光禿禿的梧桐樹上去了,兩人同時發出一聲驚恐的悶叫。
升任台長後,柴緋沒有再受到他如此直接的侵略,盡管他一直對她饞涎欲滴,這隻要看他故作正經的眼神就知道了。心頭要沒鬼,幹嘛裝得和處男似的古板。再說了,他伺機報複,把她弄到了最累又最沒意思的一個部門,不正是等她去向自己妥協嗎。男人哪,一旦權欲得到滿足,色欲就會益發熾熱,因為女人從根本上來講,不過是他們追逐的獵物,狩獵的成就感可以滿足原始的征服欲。
柴緋在新聞部苦熬著,表麵卻是波瀾不驚的樣子,依舊幹得出眾,把業績排到了整個部門的第一位,唬得那些剛出道的小弟弟小妹妹們一臉崇拜。
熬夜並沒有讓她增添黑眼圈,反倒使她清減了腰身,更顯得我見猶憐。她駕著新買的大眼睛的奇瑞QQ,把自己打扮得淋漓盡致,每天穿梭於現場和製作室,八麵玲瓏,如魚得水。惟有在遲歸的淩晨時分,她坐在梳妝台前,一層一層塗著厚厚的眼霜,一遍一遍按摩著幹澀的麵部皮膚,心裏的蒼涼才會一點一點浮泛上來。
柴緋其實不是那種循規蹈矩型的美女,乍然看去,她的眉眼有些平淡,扁扁的麵孔,雪白的膚色,五官的輪廓如嬰孩一般柔和滋潤,可愛是可愛的,卻少了幾分妖氣。是以她相當重視化妝,一絲不苟地用人工的線條強化出臉孔的棱角。但她的身材卻是一流的,骨骼窈窕纖細,身形像河魚一樣柔軟,兼之一笑起來眼角彎彎的,嬌媚如絲,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蠱惑。
電視劇部的頭頭老早就相中了她,要發掘發掘她的星運。柴緋半是虛榮半是好奇,跑去試了鏡,可惜她不太上鏡,在鏡頭裏,她的嬰兒似的嫩臉忽然膨脹了一倍,癡肥不堪。*放出來,她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而攝像師大搖其頭,無比遺憾。
基於同樣的原由,她也不上照,相片裏胖嘟嘟的肥臉像被人搞了移花接木的換頭術。
有一晚跟湯禾米散步,路過拍大頭情侶照的小店,柴緋戀戀不舍地看了好一陣,把手插進湯禾米的臂彎,笑著說,老湯,我隻能用你的眼睛來記憶我的青春美貌了。這話說得可憐,湯禾米招架不住,吻了吻她的長睫毛。這一吻很是倉促,蜻蜓點水似的,其間並無性別之誘。柴緋卻很是陶醉,閉著雙眼,滿足地把頭抵在湯禾米的肩窩裏。
她把黃花菜的典故也告訴了湯禾米,並且現場演示,開了坤包,取出一隻用過的化妝盒,裏麵是幾根被水泡過的黃花菜,枯萎了,泛著黑。這個損招是柴緋煞費苦心想出來的,黃花菜屬於植物類的菜蔬,不會*變質,汙染空氣,而又恰倒好處地阻止了色鬼們的浮想聯翩。
“……他那天中午肯定壓根兒就沒吃什麼黃花菜,是我偷偷放他衣領裏的……”柴緋笑得打跌。
“淘氣!”湯禾米嗔怪地刮了刮她的鼻尖,瞧她那滿臉嫵媚相,忍不住又吻她,她的雙手環繞過來,吊住他的脖子,身子密不透風地貼住他。兩個人就像初戀的小男生小女生一樣久久吻著,交流著唾液與舌尖的上皮細胞,有點讒嘴般的甜蜜。
吻著吻著,湯禾米衝動得厲害,他鎮定自己,費了很大力氣才把柴緋的手掰開,脫離了她*攝魄的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