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宮這才站起身來,退拜著出了宮殿,急急向長白宮而去。
馮權亦急忙跑出殿去,吩咐宮人備好車駕出行。
長白宮飛虹閣中,太後仍是一個人呆呆坐著,聽著外麵傳來似有若無的《阿裏郎》民謠,眼中半是淒苦半是回憶之色。
門被拉開,李尚宮急急忙忙走了進來,跪奏道:“娘娘,皇上馬上就到,我這就讓人給您整理整理。”
說著吩咐身後的宮人整理室內的物品被褥,又吩咐一個宮女道:“去取太後的冠帽衣袍來,再打些水來請太後梳洗梳洗。”
一直未開聲的太後道:“不必了,李尚宮,我就這樣。”
李尚宮偷眼看看她,卻見她神色鎮靜,不似是瘋話,為難道:“太後娘娘,您這個樣子,給皇上瞧見,定以為我們照顧不周,怪責於我們。”
太後冷冷道:“我就是要讓皇上,讓我的好兒子看看我如今這個樣子。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怪責於你們。你讓這些人都退下。”
李尚宮隻得應‘是’,帶著眾人退下。
飛虹閣外金達萊花圃。
花兒已開敗,零落於枝頭,新葉卻尚未長成,已被先時的淒淒細雨浸透,殘缺花瓣粘於枝上地麵,顯得很有幾分淒涼。
昭宗一行人行至花圃邊,見得人影一閃,轉過假山旁,似是欲躲避眾人,帶刀侍衛阿古拉厲聲喝道:“什麼人,聖駕在此,還不出來!”
那人方才轉出假山,急步走到昭宗麵前,叩頭道:“臣擴廓帖木兒參見陛下!”
昭宗沒想到會遇見他,忙道:“左丞相快起,朕不是已下旨,令你禦前可免行跪禮了嗎?左丞相如何在此?”
擴廓方才起身,肅然道:“回皇上,皇上雖有恩旨,臣卻不敢違君臣大禮。臣自歡喜廟之事後,很是擔心宮中防務,故此來宮中轉轉,不想遇上皇上,驚擾了聖駕,還請皇上恕罪!”
說著便又欲跪下。
昭宗忙下輿,扶住他道:“左丞相,不必如此。”
又道:“左丞相一片忠心,朕母子卻是虧欠你良多,還望左丞相心中休要有芥蒂才好。”
“回皇上,臣心中絕無任何不滿之意。”
“朕隻是隨口說說,左丞相休要當真,這時候也不早了,左丞相大病初愈,也無須如此辛苦,早些回去歇著罷!”
“謝皇上!微臣告退。”
昭宗看著擴廓背影,臉上略略現出不安疑慮之色,微歎口氣,重上車輿,道:“走吧。”
‘起駕’聲中,不一會已是到得飛虹閣前,閣中宮人俱已是在閣前跪迎。
李尚宮正要通稟,昭宗搖手將她止住,同著賢妃二人走入閣中。
進行閣中,不由一愣,麵上現出不忍之色,溫言道:“母後,可是有何不舒服,朕看你這幾日可是憔悴得太多。”
太後看著他,目中顯出少有的慈愛之色,道:“皇上,我這幾日靜靜想過了,想了很多很多,想你小時得病時拉著我手直叫‘阿媽妮’的樣子,想你剛登基時的樣子,想你我幾乎被你父皇同時廢黜、相依為命的日子,那時,你同我可是親得很,現在怎會變成這樣?”
昭宗慢慢坐下,道:“是啊,為什麼呢?”
太後慈祥看著他片刻,方才轉過眼去,道:“我想過了,這幾日的事情,是額吉做得過了,給皇上惹了大麻煩,皇上怒也是應該的,還連累了不少無辜的人,額吉是造了大孽了,心裏現在也後悔得很。”
昭宗麵上現出溫和之色,道:“母後,事情都過了,您想明白了就好,這幾日是風頭上,過了這幾日,朕自會讓母後重回過去的日子。”
太後微笑道:“額吉已不在意這些,過幾日,皇上給我置個佛堂,我從此吃齋念佛,贖我從前的罪過,就已心滿意足。”
昭宗笑道:“那是小事,朕明日就派人為你置備。額吉,朕聽得人說你又是喊樸院使的名字、又是喊左丞相的名字、還說什麼明日讓孩兒給收屍的話,還真有些擔心,看來都是宮人亂說。”
太後慈愛看著他道:“皇兒,額吉最親的就是你,怎舍得扔下你走,除非是左丞相不肯原諒額吉的過錯,算了,又說左丞相的壞話了,皇兒又該不高興了罷。”
昭宗笑道:“左丞相是忠心磊落之人,不會將這些無謂恩怨掛於心上,剛才朕還見得左丞相為了這宮中的安全,親自過來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