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我說過,會護她周全。”狼藉的大婚宗壇上,他抱著胸前被血液浸透的她,第一次背對自己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頭也不回地走掉。因為,她。

彼時,他視她父親為殺父仇人,為自己,為琅國,包藏禍心而來。

一開始,對她打心底裏的煩惡,隻覺得她與那兩名男子的糾葛稍有點意思,於是,在拿到南韋三皇子許諾的半幅布兵圖後,他沒有回琅國,而是選擇留下來,想看看這部戲最終會有怎樣的結局。

後來的一係列變故是不出所料的精彩,他也如願等到了李拓的死訊。該是時候走了,他卻莫名遲疑,像是好戲看到了最後,欲罷不能。

交易早已結束,他卻一再逗留,終於引得已登基為帝的三皇子注意……亦也許,是因為別的原因。在焦頭爛額之際,容帝還不忘派人追殺他。狼狽逃亡了十幾日,他瀕臨極限,終於在那片樹林遇到重生一般的她。生死之際,她毫不猶豫出手救下他,因為她說,他是她的“家人”,她不會再眼睜睜看家人離開。

家人……嗎?

胸口有一根弦奇怪地動了動,他有些好奇這“家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然後,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失了一顆心。

這是他生命中一場美麗的意外,他不想戒除。但看過太多人為愛癡狂,他隻能暗暗發誓:不得太過強求,傷人傷己。可如今,明明知道該要放手,他……卻舍不得了。

自那日起,寶兒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所有的大夫都說她並無大礙,不醒是心病所致,要以她心頭牽絆之物……或人,才有可能喚醒。

她到底在等誰?蘭熙嗎?

想到這裏,他猛然記起自己以前在夜間偶然撞見的事情,也忍不住跟八部殺將中的坤一樣,啐了一句:“下流!”

這人明明是一副風光霽月的君子模樣,為了得到她,那等陰險卑劣的事情,做起來眼也不眨……真真如她曾經所罵的——是個陰險卑劣無所不用其極的衣冠禽獸!

可她,在那百般糾纏之中,終究還是愛上他了……

“啟稟王爺,陛下說王夫身體有恙,不宜出宮見客……以後若無傳召,您也不能入宮。”

他派去宮中請人的侍從回來了,卻帶回來這樣的消息——為了她,皇姐真是被他得罪透了……還有他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啊……

焱王苦笑,別無他法,隻得再繼續拚命回想她之前喜歡的事和物。

已經幾乎將他曾經在李府中見過的各式南韋美食趣玩堆了滿屋了,她還是不醒。他有些煩躁地走到門外透氣,卻看到幾個小婢女在拿著紙張似的人形把玩,心中一動——這不是皮影麼?對了,她似乎是極喜歡皮影戲的。

抬手將那幾個女婢喚過來,他知道了最近琅國國都來了個走街的南韋皮影師,昨夜和前夜還在他的府外表演,贈了王府仆婢們許多皮影人偶。

他歎了口氣。那便試試吧……

差人去尋了那皮影師進府,原來是個皮鬆肉弛的高胖老頭,一頭枯草似的花白頭發,眯緊的眼睛連瞳仁也看不到。

他瞧了兩眼,心裏有絲說不出異樣,但還是擺擺手,命人帶他去為寶兒表演,那老頭卻說光線太亮,此時要表演皮影戲,得用黑布將門窗遮起來。他皺了皺眉頭,但還是允了。可他在漆黑中等了許久,也未等到那所謂的皮影戲開鑼,隱隱覺得不對,急喚人拆了遮蔽,才發現原本躺在床上的寶兒已然不見,他手中所握的小手,不知何時變成了一隻香豬蹄。

一陣急怒過後,他笑了。

這樣,也好。

話說,這假扮皮影師偷走寶兒的,確是蘭熙無疑。

他在大婚那日被人劈暈,許是心有牽掛,不到夜半便醒了過來。抓人打聽到寶兒的去向後,就偷溜出王宮。得知焱王府突然到處搜羅南韋器物、吃食、樂曲,他隱約覺得與寶兒有關,便喬裝作皮影師,果然混了進去,將寶兒成功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