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1 / 3)

從仙台布美子的葬禮回來後,鳥飼津三彥馬上就打電話到出版《玫瑰沙龍》的出版社。因為他實在很想讀這本書。

但是出版社的回答讓人失望。對方說,雖然沒有正式絕版,但是很可惜的現在沒有存貨。一本都沒有。

這家出版社是以出現代文學為主,是頗具規模的出版商。曾經擔任片瀨信太郎編輯的佐川已經超過了五十歲,現在擔任編輯主任。

據布美子說,佐川以超出一般的熱情盼望著《玫瑰沙龍》的誕生。鳥飼想,如果布美子的印象正確的話,他家裏一定很珍惜地保存著《玫瑰沙龍》才對。同時鳥飼心中有著些許期待,如果能與佐川見麵的話,或許會知道片瀨信太郎的消息。他先打電話要求見麵,然後親自到出版社去。佐川很快地到接待室來迎接他。

就像鳥飼想像的,佐川是那種沒有失去年輕時代熱情的男人。佐川說他看過好幾本鳥飼寫的書。他有其他不用功的年輕編輯學不來的那種真槍實彈的學問。鳥飼對他抱有好感。

除了向布美子保證一生絕不說出去的秘密以外,鳥飼簡單地將來意說明。鳥飼說原本想寫一本矢野布美子犯罪記錄的小說,因為個人的理由而決定放棄。但是想見片瀨夫婦一麵,想親口告訴他們布美子病逝的消息。鳥飼一這麼說,佐川就大大地點頭。

我見過布美子小姐一麵。對了,是因為《玫瑰沙龍》的事和片瀨夫婦見麵的時候吧,她也在場,臉是圓圓的,但是身材很瘦,整體感覺相當纖細。我怎麼也想不到後來會演變成那樣。她過世了嗎?是這樣的嗎,是幾歲呀?

“今年是四十六歲。”

“四十六歲,還那麼年輕。”

鳥飼點頭說:“現在還與片瀨夫婦有往來嗎?”

“偶爾。”佐川說,“但是最多也不過是一年一次吧。他身體變成那樣以後就非常討厭出門。除非我登門造訪,他是很不容易出門來的。”

“片瀨先生現在是在哪工作?”

“短期大學的教授。是在鐮倉羅?”

“是的。”

“上下班怎麼辦?”

“他夫人每天開車接送。”

“雛子不是不會開車嗎?”

“那是以前。”佐川笑著說。“事件之後,老師變成那樣,她就去考了駕照。現在可是橫衝直撞的,還超速被抓過呢。”

“是嗎?”鳥飼笑著說。

鳥飼調整坐姿,再一次向佐川說:“如果方便的話,請介紹我和他們認識。”聽了這話,佐川馬上將身體往前傾。“要是這樁事,我可以來想辦法。但是我沒有辦法向您保證片瀨先生會怎麼說。我想我還是必須好好向他傳達清楚。”

“您是指?”

佐川好像在考慮用詞,有一會兒沒說話。“我是指矢野小姐去世的消息。事實上他們三人的關係真的很微妙。片瀨先生、夫人和矢野布美子。現在我回想起來都印象深刻。他們三人感情真的很好,幾乎可以說好得超乎尋常。”

“三人就像是《玫瑰沙龍》描寫的一樣。”

佐川眼睛一亮,然後眼角有點潤濕。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就像您所說的。您從哪兒聽來的?”

“從矢野布美子那。”鳥飼說。

就像鳥飼預料的。佐川家中保存著兩本珍貴的《玫瑰沙龍》的初版書。鳥飼一說想到舊書店一家一家找,看有沒有辦法買得到,隻是很費時間,佐川就說將兩本的其中一本贈送給他。

幾天後,就收到了佐川寄來的《玫瑰沙龍》。就像布美子形容的,封麵浮著透明的薔薇花形。是一本很美很厚的書。

一麵往下讀著的鳥飼,覺得布美子說的一點都不假也不誇張。就像是所看到的和所描述的一樣,《玫瑰沙龍》簡直是布美子和片瀨夫婦愛情悲歡離合的縮影。是摻雜著很濃鬱的情色場麵的散文似的小說。就像是他們的故事。

讀完那本書花了三天三夜。這三天之間,鳥飼的睡眠時間合起來不過六小時。在讀的時候,他一直想著布美子,想著這位原本決定把故事隨著自己的死一同埋葬的女性,卻在最後向他說出一切。她說的每一句話,就像是眼前的書一樣。他讀著小說哭了起來。這恐怕是生來的第一次。

鳥飼打電話向佐川道謝。佐川說,我向片瀨先生商量,但是不怎麼樂觀。好像片瀨先生不太願意與人見麵談有關那事件。

他希望鳥飼再等等看看情形。鳥飼也隻有如此。一個禮拜之後,他又接到了佐川的電話。

“對不起。”佐川說,“沒幫上忙,我打電話給他,看他願不願意改變初衷,但是沒辦法。他似乎不想再想起那件事。當然包括矢野布美子的事。他說什麼都不想知道,那已是過去的事。”

鳥飼沒有放棄。他向佐川要了片瀨夫婦的住址,寫了一封信給他們。

矢野布美子因得了子宮癌享年四十五歲。因為某種因緣際會,臨終前我在她身邊。我想向兩位傳達她的遺言,所以請一定讓我有機會見見您。

在信尾記上了自己的住址和電話。但是沒有勉強他們一定要回信。過了一個禮拜,過了十天都沒有下文。

他又再寫了一封信。這封要比上一封長。

布美子臨終前說,她最喜歡您們了。她拜托我隻要把這句話在死後傳達給你們知道。我尊重她的遺誌,所以如果日後您想知道布美子的事的話,請不要客氣與我聯絡。他加上了這麼一句。

打著寫實小說家招牌的人的信或許會讓人有戒心。擔心這點的鳥飼很誠實地把自己接近布美子的前前後後都寫在信上。他最後寫著,原本是要寫她的犯罪記錄,但是她什麼也沒有細說就留了這麼一句話與世長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