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過,雪是上帝的眼淚,他憐憫這世界上不幸福的人們,所以這眼淚就變成了美麗的雪花。
……
二十三歲的夏天,空氣似乎也能把我灼燒成一個無知覺的軀殼,平淡的生命中,似乎不能泛起任何漣漪;因為,我的平凡無人注目。
……
雪,在我幾近蒸發的靈魂上靜靜的沉積;第一次有人牽我的手,第一次有人陪我看湛藍天空;後來,那人也說,“你知道嗎?那雪花是上帝的眼淚,它們落到了世間,然後化身為人,去帶給別人最美好的幸福。”
……
雪,在我二十三歲的夏天降落……
我一定,是上帝的一個筆誤。一個最邊緣的筆誤。
但不是美麗的筆誤,而是一個純粹到底的“失誤”。
從懂事的時候起,就從來沒有一個人對我發出過由衷的讚美過。有些人可能出於一種禮貌,說過我很“可愛”;可是,沒有一個人說過我是“美好”的。
而我所一直渴望聽到的“美麗”這樣的字眼,更是虛無飄渺一般無處尋覓。
真的,我喜歡,我也渴望有人能夠讚美我。
隻不過這是一個徹底的奢望。沒有人願意真心的告訴我,我是個值得讚美的人。
更沒有人會發自內心地對我投來欣賞或妒忌的目光。
因為,我太平凡,平凡到像落入撒哈拉沙漠裏的一粒沙子,跟千萬平凡人一樣,襯托出這世界上所有美好。
可能我不存在那些讓人豔羨的基因。
所以,一直平凡地生活下來。
雖然畢業以後的第一份麵試的工作就很順利的通過了;可是,從人事部長的眼光一角我還是看到某些傾斜了角度的餘光。這可能還是算好的了。我的新老板居然頂著那一頭濃密烏黑但是人造的頭發,用倒冷不冷,倒熱不熱的眼睛斜視著我,還有,那一隻長在雙下巴上方的嘴裏好容易吐出了一句話:“薛凝,你還是……做文案好吧?”
我默認。是的,我這樣的人,應聘總經理秘書實在是有些影響別的小姐找飯碗。
我早就告訴過媽媽,我不應該讀文,更不應該在廣告這個先鋒行業找飯碗;因為,我的整體形象,和這種工作環境格格不入。
可是媽媽卻篤定的說,凝兒,你不幹這個還能幹什麼?
是的。
學工,頭腦有限;學醫,我怕我的樣子會讓病人得住院憂鬱症;當老師,恐怕,恐怕沒有學生會願意主動來請教問題。
並非有意地自己貶低自己,而是每每麵對鏡子的時候,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歎氣,然後離開不再看那張平凡的臉。
如此種種,我越來越對自己沒有信心了。媽媽說,我不醜,隻是不美;可是,在這樣的社會,如果頭腦不超群,再加上不美,幾乎已經被判死刑。
可是我總是想,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沒有我的襯托,恐怕美女們會很失望的。
無數次,我在夜晚對著鏡子兀自發愣。為什麼,上帝沒有給我一個美麗的麵龐?為什麼,命運沒有給我多一點眷顧?
我的悲慘世界還在延續,我沒有得到過愛情,沒有得到過讚美,隻是在角落裏,靜靜看著別人的種種幸福。其實,這不公平。
既然上帝讓我來到這個世界,那麼,必然要給每個人體驗生活的權利。
倘若不曾體驗過別人所體驗過的情感,那還能算為人一次嗎?
就憑這一點的不平衡,我熬過了二十三個年頭。
不過我記得媽媽在我二十三歲生日時給我說的話。
“凝兒,今年你一定會開開心心,並且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因為媽媽那樣愛你。”
哦,我親愛的,善良的媽媽!
僅僅這樣,就已足夠。
今天媽媽有事很早出去了。留了張便條,準備了早餐。
但是我由於前晚趕工,今天一早居然睡得沒聽見鬧鍾的巨響。
我意識到已經晚了的時候,胡亂抓了衣服穿上,頭發沒有紮,手機忘帶了,但不敢落下已經完成的文案和媽媽準備的麵包牛奶。
“薛凝!!!”這是我出現在我所在的創意部部長麵前,她對我的第一句清晨問候。
我怯怯笑著,把頭發往後麵抓,然後把最喜歡的TIMEZONE的腕表往她麵前伸:“部長!我還沒有遲到,你看,還有一分半鍾……這是北京時間,我每天都對的!”
“你……”她的美麗但是妝很厚重的臉開始變形。看來,我再次讓她沒有麵子了。她曾經警告過我,如果再有下一次(上一次我也衣冠不整的在最後的時間出現在她麵前過),我需要“小心你那可恨的電腦”。因為,她說我的電腦常常影響她那位於我正前方的愛將小皮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