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這次又送了兩盒子給我,怎麼著?你那兩瓶都吃完了?”
“是敏主子——”十四阿哥歎氣,“我那次不是得了兩瓶麼?十三哥說吃著十分清涼,就把他那瓶孝敬敏主子了。這不是敏主子這一陣子身子不好,十三哥心裏難受,四下裏淘換好藥好東西,書房也不去了,園子也沒跟著去,請了旨,每天去延禧宮侍疾。”
真真想了想,隱約記得敏妃是康熙三十八年夏天歿的,也怪心疼十三的。“行,我送他一盒子。不過,”有些遲疑,“這百花露得來十分不易,是我大哥做的,每年能得三十瓶就算多的,今年光是給我就給了二十瓶,我手裏現還有十瓶,給了你四瓶,給你八哥兩瓶,我自己隻有四瓶了。我倒不是心疼這東西,隻是想再多得,是沒有的了。你看著跟十三阿哥說清楚,不是我小氣,實在是沒有了。”
春雨就在一旁道:“十四阿哥,大小姐身上有熱毒,每天要用百花露送藥的。”
真真罵她,“多嘴!”
十四阿哥嚇一跳,“怎麼?甚麼是熱毒?要不要緊?我去傳太醫來給你瞧瞧!八哥怎麼不管你?”
“我沒跟他說過。也不是甚麼大事,好像是我先天不足,體熱,往年在家裏過夏天,總要熱昏倒幾次。今年來了京城,反是好些。所以你也不用著慌,我自己身體,自己曉得。”
十四阿哥連聲道:“那怎麼好?那怎麼好?萬一耽誤了你的病,我可要急壞了。”
“你這說的甚麼話?十三阿哥聽見了,不得怨你沒兄弟友愛?我這病又不要命,少吃點百花露也沒事。”
十四阿哥一琢磨,心裏一驚,“難道……你怎麼知道敏主子這次病的不好?”
真真隨手拿個荷包丟在他身上,“你笨噢!你看連你都知道來找我要東西,可見十三的額娘病得不輕。本來你們倆一塊兒上學,形影不離,要好得很,可這幾次你來瞧我,都是自己過來的,還是前次四貝勒府上請客,你們倆才一塊兒出來。可見他是不得空的——”
忽聞窗外有人幽幽一聲歎息。
章佳氏的病終究一日重過一日,康熙三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不治病逝。章佳氏所出一子二女,皇十三子年十四歲、皇十三女八公主年十三歲、皇十五女十公主年九歲,都不過是少年兒童,一時悲慟不已,傷心欲絕。
康熙也甚是痛怮,過了幾日,閏七月初二,下旨追封章佳氏為妃,諡號“敏”。這也算是皇恩浩蕩了。
雖沒有要求皇子們摘冠纓剪辮發,但也要按照滿族風俗,百日之內不得剃頭。不過幾日,八阿哥那原本光淨的腦門上,已經密密長出了一層短發碴子。
真真看了,隻覺得好笑,“你們滿人的發式實在是難看,再漂亮的人兒,剃成這個樣子,都完全不能看了。”
八阿哥瞪她,“莫亂說。”
真真也明白,滿人入關之後,這剃頭令可著實折騰過好一陣子,以血腥手段鎮壓了漢人,令得漢人不得不放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理念,改剃金錢鼠尾,實在是精神上的淩辱。她自己是苗人,父兄可以不按滿人的規矩來,總歸還是覺得自家父兄那才是正常的,其他的半禿瓢都是不正常的。
“十三阿哥是不是難過得緊?”
八阿哥歎氣,“在靈堂都哭昏過好幾次去了,汗阿瑪也心疼他,昨兒還看護了他一夜。”十分平靜的語氣,似乎說的不是他親爹。
真真隻一撇嘴,沒說甚麼。昨兒是敏妃頭七,康熙剛下旨追封,難怪十三阿哥傷心。
“汗阿瑪今兒還說,今年巡幸塞上,仍帶十三弟同行。”這下才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是怕十三阿哥留在京裏,太過傷心的緣故罷?”真真隨口道:“十三畢竟還小,親娘去了,還有倆妹妹得指望他,你叫他也別太難過了,皇上疼他不假,別叫人眼紅了去,暗裏虧待了妹妹們就不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