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深受皇帝寵愛,周歲宴尤為隆重,甚至超過了大皇子。
畢竟大皇子出生的時候,皇後身子骨弱,經常臥榻歇息,太醫每隔一陣子就換方子,整個宮殿都是一股子的藥味。
也不知道是新帝認為大皇子不能過份寵溺,免得養歪了,以後沒有擔當,無法繼承大統。所以能儉省都省下了,但是對公主,就沒有這樣的顧慮。
小公主身上的衣裙是嚴嬤嬤和幾個繡娘一起縫製的,上麵雖說沒有鑲嵌寶石或者珍珠,免得小孩子誤吞了噎住。不過繁複的刺繡,是段春盈畫了花樣,繡娘改進了一番,又有嚴嬤嬤日夜盯著趕工。
裙擺的祥雲栩栩如生,仿佛就要踏雲而去。衣袖上繡著團團牡丹,是段春盈希望自家女兒以後的日子能夠團團美美的。
小公主一被嚴嬤嬤抱出去,就被在座的貴婦人連聲稱讚:“公主長得真好,尤其跟皇後娘娘像了個十成十。”
眾人紛紛附和,好話一籮筐,不要錢地往外說。
人人都知道,皇上獨寵皇後。皇後在後宮是說一不二,隻要給皇帝吹吹枕邊風,沒什麼不能做到的。
如今是誰都不敢得罪皇後,自然是搜刮滿肚子的好言好語來稱讚小公主。
段春盈聽得高興,臉上帶著笑。
沒有哪個母親不喜歡有人稱讚自己的女兒,即便這些好話不一定是真心誠意的。
不過聽著舒服,這就足夠了。
難怪曆朝曆代都有昏君佞臣,隻是忠言逆耳,能有一個懂得如何說好話的臣子,每天的確光聽著,就感覺舒舒服服的。
總好過被禦史就差指著鼻子罵,就算帝王再大方,再有胸襟,心裏難免會有點疙瘩。
誰都不是聖人,有七情六欲,會喜歡會厭惡,這都是人之常情。
段春盈落座,貴夫人把好話都說得差不多了,抓周便開始了。
嚴嬤嬤把小公主放在紅色的毛毯上,這毛毯還是波斯商人進獻的,足足有十尺長。
平日就守在小公主的寢殿裏,既柔軟舒服,又不紮人。
小公主還不會走,隻會爬,肌膚嬌嫩,這毛毯鋪在地上是再適合不過了。
在熟悉的毛毯上爬來爬去,小公主看著滿地擺滿了東西,好奇地東張西望。
嚴嬤嬤小聲催促道:“公主喜歡什麼,就拿在手裏。”
小公主聽了,苦惱地皺著小眉頭,環顧四周的東西,似乎並不感興趣,又或者覺得所有東西都有趣得很,不知道該挑哪個才是。
氣氛一時尷尬起來,小公主坐著不動,嚴嬤嬤連催了兩聲依舊沒有爬起來選東西的意思。
大皇子看得著急,跳下椅子,走到小公主的跟前,小聲道:“妹妹,快選一個東西,我們就能去吃飯了。”
嚴嬤嬤聽了,實在哭笑不得。敢情周歲宴在大皇子看來,就是小公主挑好東西,大家再一起去吃飯?
不過仔細想想,大皇子似乎說得也是大實話。
小公主一聽,嘟著嘴又看看周圍,索性爬過來,一把抱住了大皇子:“哥哥……”
綠嵐一看,隻得道:“小公主跟大皇子兄妹情深,這是舍不得大皇子了。”
貴夫人麵麵相覷,然後笑著附和:“小公主原本坐著不動,大皇子一來就動了,果真是感情深厚。”
段春盈也不介意小公主挑的什麼,她喜歡就好。就是沒想到會抱住大皇子不放,其他東西看都不看一眼。
她上前抱起小公主,笑道:“你個搗蛋鬼,怎麼就選了哥哥?”
“哥哥……”小公主在段春盈的懷裏張望,看見大皇子還在,露出一個開懷的笑容來。
“娘,妹妹是餓了,我這就帶她去吃點東西。”大皇子小大人一樣吩咐嚴嬤嬤小心抱穩小公主,領著其餘四個宮女雄赳赳地走了。
離得遠了,段春盈還能聽見大皇子吸著口水說道:“妹妹,我的蛋羹今天分你半碗。嬤嬤,妹妹可以吃這個對吧?”
“回殿下,小公主的確可以吃一點,半碗卻有些多了。”嚴嬤嬤耐心解釋,一行人很快走遠,再也聽不見了。
段春盈笑笑,招呼貴夫人們入席。兩兄妹相處融洽,是她樂意看見的。
大皇子年紀還小,卻已經知道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分享給妹妹,真是個好孩子。
喜宴她不過稍稍坐了一會,很快就離開了。
跟貴夫人寒暄,叫段春盈頗為不耐。
她不在,貴夫人們才沒那麼拘束,索性離席而去。
“你們別跟著,我想自己走一走,賞賞雪。”段春盈揮揮手,打發身邊兩個丫頭:“綠嵐去瞧瞧寶兒和小公主,紅盞去廚房,讓人做些好克化的點心等會送過來。”
她慢慢走在雪地上,冷冽的寒風吹來,不由抱緊了懷裏的手爐。
比起前麵的熱鬧,這裏尤其安靜。
一腳一腳的在雪地裏留下印子,段春盈難得孩子氣,玩得不亦樂乎。
突然頭上一聲鳴叫,她抬頭看向另一邊,有一個拎著桶的宮女慢吞吞地走近。
宮女一直低著頭,纖細的胳膊拎著滿滿一桶水,隱約能看到手背上的凍瘡。
衣裙並不厚實,看著色樣應該是一個粗使宮女,做著最髒最苦的夥計。
這樣的宮女,要麼犯了錯,要麼家世落魄,受人欺辱。
段春盈隻看了一眼並不在意,枝椏上又是一聲鳴叫在催促,她倒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