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聚散離合(1 / 3)

於十年秋開始的引渭穿渠工程,在數萬人的努力下,終於在十三年秋竣工,曆時三年。

因為此工程給關中的運輸帶來極大的便利,兼之河渠的修成有利於兩岸數萬頃的田地灌溉,劉徹不但重賞了負責修建河渠的相關官員,連提出建議的鄭當時也獲得厚賞。

不少人揣摩劉徹的心思,趁機提出不少興修水利的方案。其中,最讓劉徹感興趣的,莫過於河東守番係提出的穿渠引汾方案。

劉徹對於河東守描繪的河渠修成之後“度可得穀二百萬石以上”的畫餅極感興趣。因為有引渭穿渠工程的成功例子在前,劉徹對番係所說的話深信不疑,打算發卒數萬人前往河東郡作渠田。

隨著朝中上下為此事忙開,皇帝打算在河東興修水利的消息也很快傳遍漢國上下,連身處深宮的子夫也聽到了相關的小道消息。

有兒子聰明健康,女兒乖巧懂事,弟弟屢建大功,加上子夫已經下定決心主動麵對一切,這幾年子夫的小日子過得極為滋潤。就算聽到了這樣不大不小的消息,自覺與家人沒太大關係的子夫也沒當一回事,繼續優哉遊哉地過著日子:每日處理完後宮事物後,就盡情享受兒女環繞的天倫之樂,不時與各家親戚嘮叨一下家常;興致來了,或是繡上幾朵花,或是畫上幾幅畫、寫上幾篇字,或是彈上幾遍前世最喜歡的《風入鬆》,或是花些心思將前世的各式吃食、小玩意鼓搗出來。

可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麼一道不大不小的詔令,居然讓一直不肯回京的衛廣自投羅網。

椒房殿正堂,子夫又氣又心痛地命人給風塵仆仆、黑瘦了不少的幼弟送上吃食,接著語帶幾分譏諷:“怎麼,終於舍得回來了!不知道是誰信誓旦旦說什麼黃河水患一日不平,誓不入京?”

一旁的阿元生怕自家母後的口硬心軟會讓好不容易回來的舅舅下不了台,連忙淺笑道:“母後你也真是的!如果舅舅真的信守承諾不回來,難道你就開心了?”

擔心弟弟倔脾氣一犯,被自己的酸言冷語給嚇回去了,子夫急忙緩了緩神情:“既然你現在回來了,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早點派人把弟婦他們接近京來。至於你們家在京中的住宅,有仲卿幫忙,應該不算什麼難事。”

“中宮多慮了。廣此番入京,隻為河東水利一事而來。此時一了,廣自當回去繼續治河之事。”

衛廣這一席極煞風景的話,讓子夫的好心情瞬間消失不見:“你也是為人夫為人父了,到底還要跟我鬥氣鬥多久!我危在旦夕之時你不肯回來,立後大典你也不肯回來,仲卿屢次出征你也不曾擔憂過半分。這下可好,為了一條河渠的事你就跑回來了!在你心中,我們這些做兄姊的,難道連那些不相幹之人都比不上嗎?”

“中宮既然身為一國之母,受天下萬民之供奉,那天下臣民自然就是中宮的子民,豈能被稱作‘不相幹之人’!”衛步一臉古板學究的表情,拱手肅然而立,“中宮與次兄皆是廣之血親,廣豈能不心懷擔憂。隻是中宮身側自有名醫診治,次兄身旁也有士卒保護,廣又何需擔憂過甚。廣自忖於醫、軍兩道皆一竅不通,入京亦無半分用處,倒不如盡力做好本職,一盡綿薄之力為陛下分憂。”

哪怕是兩世為人,大起大落,子夫覺得自己仍舊隻是一個斤斤計較的普通女子。無論處於何種身份,子夫總是先想到自己以及自己在乎的人的利益,然後才會去考慮其他人。也就是因為如此,子夫會發自內心地去敬佩那些心胸豁達、一身風骨之人,又或者是那些因公忘私、鞠躬盡瘁之輩。

麵對一心想要效仿先賢造福萬民的弟弟,子夫實在說不出什麼勸阻的話來,隻好轉而關注起弟弟此次返京的目的:“在河東興修水利有什麼問題,能讓你星夜疾馳回京?”

衛廣費力吞下口中的肉塊,又喝了一口肉糜後才道:“以廣的經驗來看,河東水利一事很可能變成勞民傷財之舉。”

“你可別信口開河!”子夫連忙警告弟弟。

“廣沒有胡謅。河東郡守的建議究竟有沒有投機之心,廣不得而知。可廣敢斷言,河東郡守在向陛下進言時,一定沒有向經驗豐富的河工詢問過水利之事。”談到自己喜好之事,本有些疲憊的衛廣瞬間變得精神煥發,細細向子夫細數將要開始的汾河渠存在的各種隱患和缺陷,言談舉止之間盡顯意氣風發。

對水利一竅不通的子夫心不在焉地聽完後,歎道:“既然你覺得有問題,就應該在陛下還沒有做出決斷前上書朝廷,陳明利弊。如今詔令已下,若是因為你的一席話輕易更改,這又置陛下的威信於何地!”說到這裏,子夫倒真的有幾分擔心自家弟弟的一根筋到底的牛脾氣會惹怒皇帝。

“若河東水利一事最後真如衛廣所說,是勞民傷財之舉,到時候朕才真的沒麵子。”劉徹抱著劉據走到大廳正中落座,“再說了,朕的威信豈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被掃地!”

放下心來的子夫把心思放到了兒子身上,從劉徹手中接過笑成彌勒佛的小劉據,指著衛廣道:“阿據,這個是小舅舅。來,叫舅舅。”

劉據口齒不清地乖乖叫了一聲“啾啾”,然後把小手伸向有些不知所措的衛廣,口中嚷道:“抱抱!阿據要抱抱!”。

“阿據,小舅舅還沒有出過塞,手裏沒有香香的牛乳和牛肉。”子夫故作一本正經地提醒正緊巴住衛廣不放的劉據。

劉據不甚明了地看著子夫眨了眨眼睛,雙手捧起不知何時從衛廣腰間找到的印章,傻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早已見怪不怪的子夫從梓依手中接過一枚白玉私印,遞到劉據麵前,哄道:“阿據乖,把手中這枚印章還給舅舅,好不好?”

劉據低頭看了看龜鈕銅印,又看了看子夫手中的螭鈕玉璽,皺起小眉頭想了一會兒,很爽快地同意了子夫的提議。

抱著劉據重新落座的子夫看著對玉璽情有獨鍾的兒子,不禁有些擔憂:“這個年紀的孩子,怎麼會這麼喜歡玉璽印章呢?”

劉徹美滋滋地看著寶貝兒子,心中暗道:你兒子最喜歡的是和他父皇一起往封泥上蓋玉璽。通天冠,螭鈕玉璽,自己選定的接班人果真非同凡響!

次日,子夫對被自己請進宮的衛少兒說道:“等商量妥當河東水利一事後,阿廣就要離開長安了。我的意思是,讓去病隨阿廣一同離京上任,你看怎麼樣?”

“中宮的意思是,讓去病跟著阿廣在外曆練一段時間?”衛少兒臉上露出濃濃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