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一直開著錄音功能,但林楚足夠狡猾,對合作項目的問題閉口不談,即便盛晏有意試探,林楚也會輕描淡寫將話題轉回表達對盛晏的“欣賞”與“愛慕”上。

當然,盛晏這邊自然也不會鬆口,一直盡職盡責扮演一個熱戀中的戀愛腦,沒給林楚半分希望。

後來晚餐終於結束,離開餐廳時,林楚最後一次將那捧玫瑰送到盛晏麵前,又問了一遍:“盛老板確定不要?”

盛晏頓時就又勾唇笑了,語氣還好像有兩分無奈:“都講了一晚上了,林少這花還是要留著送給更合適你的人。”

似是對盛晏的答案也並不意外,林楚這次沒再執意堅持什麼,他把花原收了回來,之後竟當著盛晏的麵,就將那捧依然還鮮豔欲滴的紅玫瑰,直接丟進了最近的垃圾桶裏。

盛晏微微蹙了下眉。

可不等他說什麼,林楚就忽然轉身過來,他依然是笑著的,語氣也輕飄飄好似玩笑,可吐露出來的話語卻又像某種難以言喻的警告:“盛老板,你也許會後悔的。”

第58章 Spicy58

直到林楚的車已經在盛晏眼前揚長而去, 盛晏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也轉身拉開了自己的後座車門,抬腿坐了進去——

今天顧執奕不在, 盛晏又喝了酒, 因此是司機小張來接他。

仰靠進真皮座椅裏, 盛晏抬手,骨節用力抵了抵眉心——

雖然在麵對林楚時, 盛晏自認自己表現得足夠淡定而不動聲色。

但突然出了這樣大的狀況,他也不是真的完全不受影響的。

尤其是…

林楚剛剛那句“盛老板,你也許會後悔的”, 一直還在盛晏耳邊一遍遍回響, 讓盛晏總覺得不太舒服——

因為這句話乍一聽去好像隻是林楚的“無能狂怒”, 可許是潛意識裏的某種感知,盛晏總覺得不僅僅如此。

林楚這句話,更像一種警告般的暗示——

暗示他該采取更對盛晏不利的措施了。

然而,林楚接下來究竟會做什麼, 盛晏目前還毫無頭緒。

“盛老板心情不好?”紅燈, 司機小張的聲音忽然在車內響起,語氣透著兩分謹慎斟酌, “是和那位林總出了什麼分歧嗎?”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近一個月來, 最大的, 耗時最久耗力最多的項目就是和林氏的合作, 小張知道盛晏今天是和林楚吃飯,可吃完出來之後, 盛晏狀態明顯和往常恣意亦或懶散的模樣不同, 反而透著一種難言疲憊,就實在很難不做出這樣的猜測。

小張話音落下, 盛晏抵在眉心的手指倏然一頓。

片刻後,他放下手坐直身體,搖頭輕笑了一下:“沒有,就是今天酒喝得稍微多了些,不太舒服。”

事實上他們兩人一共也隻喝了一瓶葡萄酒而已,這個量對於盛晏而言和喝葡萄汁基本沒有分別。

不過他現在這麼講,司機小張便不疑有他,瞬間鬆了口氣,還一臉明悟般感歎:“明白了,怪不得今天不讓老板娘來接。”

盛晏被這話惹得勾了勾唇。

他不自覺便解鎖手機打開了微信,想給顧執奕發條信息。

可都已經點開和顧執奕的對話框了,盛晏指尖在屏幕上微懸,竟頭一次生出了些許遲疑——

他原本是想叫顧執奕現在出來的。

可一來,他現在狀態實在算不得好,和林楚合作上的事情不解決,這就如同一柄懸在頭頂的大刀,難以放鬆,即便是在做i中,也未必能有太好的興致。

盛晏不喜歡被人掃興,也不喜歡去掃別人的興。

二來…

二來,盛晏又想起了剛剛兩封郵件。

那封揭露林楚新品牌抄襲相關情況的匿名郵件,和顧執奕發來的幼稚小程序,兩封郵件發來的時間間隔僅有不到兩分鍾。

且顧執奕打電話來特意提到了給自己發了郵件。

說是巧合當然也可以,可一方麵,盛晏又不自覺聯想起了之前顧執奕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那枚帕帕拉恰鑽石手鏈後來盛晏看到了拍賣信息,成交價六百萬,比自己預估得更高。

另一方麵,除了顧執奕,盛晏甚至想不出誰會給他在這樣恰到好處的時刻,發來這樣一封匿名郵件——

嚴寒根本不需要匿名。

其餘如果真是什麼對他有好感的人,更不至於匿名,應該巴不得來找他邀功才對。

可如果是顧執奕…

盛晏忍不住抬手再次用力按了按眉心,如果是顧執奕,他確實有不少疑問。

很顯然,現在不是該和顧執奕聊這個的好時機。

兀自斟酌半晌,盛晏還是輕歎一聲,他幹脆退出了微信,沒有再給顧執奕發信息。

不過十分鍾後,盛晏才剛剛開門進家,剛把手機放在玄關台櫃上,手機就震動了一聲。

盛晏解鎖去看,發現正是顧執奕發來的信息——

顧小狗:哥哥,你們晚餐結束了嗎?

盛晏自己大概都並沒有意識到的,在看到顧執奕信息的瞬間,他一路上都略為緊蹙的眉心就舒展了兩分。

盛晏指尖飛動立刻回複——

結束了,剛到家。

這條信息發出去的那一瞬間,盛晏發現自己竟在不知覺間期待起了顧執奕會立刻又給他打來視頻亦或電話。

可今天的顧執奕既沒打來視頻亦或電話,反而很快就又發來一條——

顧小狗:哥哥今天忙一天了,早些休息。

將這句話從頭至尾看了兩遍,盛晏莫名不爽起來,甚至有那麼一個極其短暫的刹那,他想把之前截下來的那張幼稚小程序圖片發給顧執奕,質問一下小顧同學:

不是說想我了嗎?想我了現在就這個態度?

不過確實也隻是刹那而已。

轉瞬的衝動過去,盛晏自己又為剛剛的幼稚想法覺得好笑。

他隨手回了句“知道了”,就把手機丟在一旁,脫掉外套進了浴室洗澡。

當然,盛晏這是誤會了顧執奕——

顧執奕不是不想給盛晏打視頻打電話,更不是不想跟盛晏聊天。

他隻是當下情況確實不允許而已。

和盛晏匆匆發了這兩條信息,後座車窗玻璃就又被從外敲了敲——

一身筆挺西裝的嚴肅中年男人恭敬彎腰,語氣不卑不亢提醒:“大少,先生已經等您一刻鍾了。”

顧執奕點了下頭,不得不收起手機開門下車,抬步走向麵前裝潢典雅精致的私房餐廳。

頂樓包廂的窗簾被拉開一角,隱約露出裏麵人的側臉——

和顧執奕肖似的麵容,卻透著更明顯的威壓。

那是顧靄-

此時的盛晏對這一切自然一無所知,他洗過了澡,又依然遵循以往習慣,慢條斯理給自己塗好了身體乳,卻沒有立刻在臥室的大床上躺下來,而是進了書房坐在了電腦前——

抄襲相關的界定向來需要足夠嚴謹。

剛剛在餐廳裏他時間有限,相關信息看得倉促,現在有了空閑,當然要更仔細研究清楚。

不過或許正是因為這一晚上都在研究相關的信息,以至於盛晏這晚連夢中都不得安寧———

一整晚,他不斷夢到自己深陷風波之中,受千夫所指,遭受種種莫須有的謾罵與詆毀,他付出多年心血的珠寶公司也受到了極大牽連,被取消了很多大項合作…

最後,夢裏的盛晏實在無法承受這一切,終於走向了頂樓的天台…

……

被一陣過於逼真的心悸感驚醒,盛晏倏然睜開了眼睛,甚至連氣息都還是亂的。

這種感覺對於盛晏來說不算陌生——

因為大約三個月前,在一次低血糖暈倒後,他就曾出現過這樣的感覺。

也是自那次之後,盛晏決意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讓自己放鬆下來。

當然同樣,也是那次,曾出現過格外匪夷所思的情況——

盛晏記得當時腦海裏就像有道聲音在告訴他,他隻是一本大男主小說裏的炮灰…

這個念頭實在過於荒謬,因此盛晏很快就將它拋在了腦後,如果不是剛剛的夢境,他也許都不會再想起…

可現在,也許是還沒完全清醒,盛晏竟禁不住自問了一秒——

這真的隻是荒謬的幻想而已嗎?

當然了,確實是隻有一秒。

下一瞬,盛晏就坐了起來,他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一口氣喝下去大半杯涼水以平複此時心緒。

又解鎖了手機來看,這才發現此時已經清晨七點過了,也快到了自己的鬧鍾時間。

盛晏隨手點進了微信,卻被一連串的紅點恍了下神——

頂在最上麵的是嚴寒的信息——

我靠盛老板,這什麼情況?你是不是被人搞了!

隱約有了某種預感,盛晏立刻點了進去。

可在打開嚴寒發來的鏈接的瞬間,盛晏卻又有一瞬恍惚,甚至一時間沒有分清自己是否還在夢裏——

比盛晏預想得更快,林氏新品牌涉嫌抄襲並已被起訴的消息已經被爆了出來,此時熱度已經極高。

可與此同時,與林楚一起遭受無數網友唾罵的人裏,竟然還有盛晏。

是輕輕一滑屏幕,就會掃到成片的——

抄襲狗biss!跟抄襲狗合作的還好意思管自己叫原創設計?

Feast珠寶我早就想說了,一直標榜原創設計價格高得離譜,現在可不是要翻車了嗎?建議徹查一下,跟抄襲狗合作的很可能一樣是抄襲狗!

樓上還是太善了,這還用徹查嗎嗬嗬嗬別人辛辛苦苦找證據起訴,這夫夫二人還有閑情逸致品酒吃燭光晚餐!這還不夠實錘?【圖片】

盛晏在大腦轟鳴中動了動指尖,甚至點了兩下才將圖片打開——

正是昨晚自己和林楚一起吃飯的照片。

畫麵上那捧玫瑰紅得刺眼,而林楚向前傾身給自己倒酒的模樣看著實在親昵。

看得盛晏自己都要信以為真。

帶有這張圖片的評論已經被飛速頂到了最上麵,且正以驚人的速度不斷攀升熱度。

正在被越來越多的人看到。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

才晨跑結束,回到宿舍衝完澡準備去吃早餐的顧執奕。

照片映入眼簾的瞬間,顧執奕握著手機的修長手指就猝然攥得極緊。

第59章 Spicy59

連盛晏自己都驚訝的是, 在看到手機屏幕上這張荒謬照片的第一時間,短暫的頭腦發懵後,盛晏竟罕見手指比大腦先動, 他最先做的事情, 竟不是和公關部聯係, 而是率先將電話打給了顧執奕——

他不想讓顧執奕有這種完全沒必要的誤會。

電話隻響了兩秒就被接通,顧執奕的低沉嗓音傳出來, 聽起來隱約透出兩分滯澀:“哥哥。”

盛晏呼吸也隨之一瞬微滯。

不過很快,他就調整好了語氣,開門見山道:“小顧, 不知道你暫時有沒有看微博, 不過提前同你說一聲, 我和林楚的合作出了一些問題,昨晚和他吃飯還被人拍了,不過具體情況絕對不是照片上那樣,你不要胡思亂想。”

現在時間有限情況亦緊急, 盛晏當然沒有空閑再同顧執奕解釋得更為仔細。

可他話音落下, 卻沒能第一時間得到顧執奕的回複。

能清晰聽見聽筒那頭顧執奕陡然緊促起來的呼吸,盛晏蹙了蹙眉, 又輕聲叫了一聲:“小顧?”

這一次, 終於聽顧執奕開了口, 卻聽他啞聲問:“哥哥是不想我誤會, 才特意打電話來給我解釋的嗎?”

顧執奕問這句話的聲線都近乎在微顫,語氣中的訝然與驚喜意味根本難以隱藏。

雖然事實好像確實如此, 可被顧執奕這樣直白問出來, 向來不知“羞恥”為何物的盛晏竟也極其罕見生出了兩分赧然。

“我隻是跟你說一聲而已…”他堪堪維持住了一線淡然,立刻就想要結束通話, “那就先這樣,我這邊還有事要處理。”

“等一下!”卻又被顧執奕提高音量暫時喊住,聽顧執奕稍一停頓,也沉下了語氣認真道,“其實本來也沒誤會,我知道哥哥眼光沒那麼差,不過哥哥能打電話來給我解釋,我真的很開心,哥哥放心去做就好,一定很快都會解決好的,有我在。”

尤其是最後“有我在”三個字,顧執奕嗓音磨得沉而緩,語氣聽起來更是分外誠摯。

盛晏握著手機的指尖微微一蜷,眼眸也有一瞬怔鬆——

顧執奕比他小了八歲,甚至還在念大學。

盛晏喜歡跟他做i,也分外喜歡逗他——

每每看著顧執奕頂著張生人勿近的冷臉,耳根卻又難以自控染上紅暈的模樣,盛晏都會覺得格外有趣而有成就感。

盛晏也喜歡看顧執奕叫自己“哥哥”,偶爾對自己示弱的委屈狗狗模樣,總會覺得這樣的顧執奕分外可愛。

可此時此刻,講出剛剛那番話的顧執奕,卻給了盛晏完全不同以往的感覺——

像是看著自己養的小狗一夜之間成長起來,成長到了足矣被自己依靠,又能讓自己安心的穩重模樣。

盛晏自幼就算是被放養長大,畢竟他爸媽工作都忙,尤其是在後來自己創業後,因為自己涉及的領域和他父母之間實在差異過大,因此一路走來,過程中很多遇到的困難,他父母也確實無法提供什麼實質的幫助。

盛晏早已足夠成熟而又果斷,習慣了萬事靠自己,可卻在此時聽到顧執奕極其簡單的一句“有我在”時,完全難以自抑般,仿佛心尖都為此而輕輕顫了一顫。

可表麵上,他也隻是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好似渾不著調般輕笑一聲:“我們小顧今天嘴這麼甜?”

那邊立刻響起顧執奕的回應:“不是嘴甜。”

是會說到做到。

不過他這句話嗓音壓得極低,與其說是在回答盛晏,倒不如說更像是在兀自低喃。

盛晏沒聽清,下意識追問一句:“什麼?”

卻聽顧執奕轉而道:“沒什麼,哥哥先去忙,隨時都可以給我打電話。”

盛晏便沒再追問剛剛沒聽清的那句話,應了聲“好”就結束了通話。

說來實在神奇,就好像是從這通電話裏,亦或更準確來說,是從顧執奕的話語裏當真汲取到了些許力量,盛晏心緒平複下來,開始有條不紊著手處理這次風波——

盛晏現在已經徹底想明白了林楚昨晚那句“盛老板,你也許會後悔的”。

很顯然,他和林楚昨晚吃飯會被拍下,還拍得格外曖昧,這絕對就是出自林楚的手筆——

沒有將他“追求”成功,那隻能換條路走,幹脆將他一起拖下水。

通過這張曖昧照片加上輿論引導,給公眾製造他們已經是情侶且“夫夫同心”的假象,以損毀盛晏公司在公眾麵前的形象。

由此脅迫盛晏——

即便盛晏公司現在提出終止合作,可按照目前的輿論走向來看,很可能這個做法不但難以挽回公司形象,反而會引起更惡劣的揣測,認為盛晏是迫於輿論壓力才提出的終止合作,那將對他個人及公司整體都造成更不利的負麵影響。

可林楚不會想到,事實上連盛晏自己都沒有想到——

他昨晚上的錄音竟然這樣陰差陽錯派上了用場。

盛晏昨晚在看過那封匿名郵件之後開了手機錄音,原本是希望能錄下來一部分和項目本身相關的內容以作證據,可後來被林楚一次次回避,最後錄下來的內容基本隻反複傳遞了一個意思,那就是——

在盛晏已經聲明自己“有男朋友”的前提下,林楚依然要不斷表達對盛晏的好感,甚至對盛晏的“男朋友”出言不遜…

這段錄音放在此時,簡直是對那張所謂曖昧照片最好的回應。

盛晏將手機中的錄音導入電腦,自己又聽過一遍就壓縮發給了公關部,要求公關部立刻將錄音做處理後用官博放出去。

隨後緊急和法務部召開了線上會議,要求法務部立刻依照和林氏簽過的合同內容,對林氏發出終止合作及按合同索賠的法務函——

經過昨晚對相關信息的認真研究,加上林楚這兩天種種明顯“狗急跳牆”的舉動,盛晏已經可以斷定林楚新品牌抄襲就是事實,現在隻等法院判決了。

將這兩件事情安排完,盛晏才終於微吐出口氣,得了片刻空閑解鎖手機打開微信。

未讀信息很多,大部分都是關心慰問,盛晏統一做了簡短回複,其中包括他爸媽的信息,同樣是很簡短的一句——

放心,小問題,我能搞定。

隨後,盛晏又點進了嚴寒的對話框。

嚴少爺在那邊已經急得要命,不但信息轟炸還打過兩通電話,隻是盛晏剛剛在跟法務部開會,才沒有接上。

暫時沒有給嚴寒回電話,盛晏指尖飛動幹脆利落發去一條信息——

我懷疑那張照片是林楚找人拍的,幫我查查看能不能找到證據。

在這方麵嚴寒背靠嚴家,很顯然要比盛晏更有勢力更有人脈。

兩秒後就收到了嚴寒回複——

你大爺的你終於出現了!等著,少爺我現在就讓人去查!

盛晏回了句欠兮兮的“謝謝嚴哥”,轉而退出嚴寒的對話框,微信裏此時就隻剩下了一條未讀——

林楚一小時前發的——

盛老板,我說了你會後悔的。

盛晏原本想直接把人拉黑,可想到什麼,他又暫時停了動作。

把手機隨意丟在一旁,盛晏起身走出臥室,進了廚房準備給自己做頓簡單早餐——

煎蛋吐司配冰美式。

他從睜眼到現在一直在解決問題,胃裏已經空得不太舒服了,怕自己再犯低血糖暈倒,盛晏先立刻吃了塊巧克力以補充能量。

他此時情緒已經基本完全平複了——

把能做的已經都安排好了,現在隻等嚴寒那邊如果能查出是林楚找人拍的照片,加上之前的錄音,基本就可以扭轉輿論風向——

至少可以讓公眾看清,這分明就是林楚的蓄意陷害。

隻要沉下心來等就好。

然而,出乎了盛晏意料的是,僅僅又過了半小時,他就等來了想要的證據,可卻並不是嚴寒發來的,而是又一封匿名郵件——

其中是林楚助理和偷拍者間明確的轉賬記錄,甚至上麵備注了時間地點,正是昨晚那家法國餐廳。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甚至比嚴寒更快查到這樣明確的證據,這絕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人脈背景。

盛晏不自覺又點開了顧執奕的對話框,可指尖微懸兩秒,還是沒有立刻發出信息——

現在不是該提問的時候。

斂了紛雜思緒,盛晏強迫自己再次冷靜下來,他將這封郵件直接轉發給了公關部和法務部,下屬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

上午十點整,Feast珠寶官博對此次風波做出了幹脆利落的回應——

其中不但包括了錄音和轉賬記錄,更有明確的對林氏提出終止合作的法務函,及給林楚個人的侵犯盛晏肖像權隱私權的律師函。

此條微博在背後不止一方勢力的有意推動下,熱度攀升迅速,極短時間內就登上了熱搜前排。

輿論風向更是扭轉迅速。

盛晏彎了彎唇,終於回複了林楚信息,隻有瀟灑四個字——

你後悔嗎?

發完沒給林楚回複的機會,盛晏就利落把他拉黑了。

與此同時,顧氏總部董事長辦公室內——

顧靄將手機屏幕轉向對麵顧執奕,抬手一指屏幕上Feast珠寶總裁——盛晏的一張采訪照,顧靄一字一頓沉聲問:“這就是你終於願意認我這個父親的理由?”

第60章 Spicy60

起初在昨天, 顧執奕竟第一次主動給顧靄發信息,說想要跟顧靄一起吃晚餐時,顧靄還很愉快, 不但立刻派人去接, 還特意推掉了一場原本已經約好的應酬。

晚餐的全程也還算愉快, 顧執奕雖然毫無熱情又寡言,但至少對顧靄問的問題都好好回答了, 還對自己手頭上的新能源項目發表了些許自己的見解,很令顧靄滿意。

顧靄昨晚以為是顧執奕終於想開了,不再跟他幼稚置氣, 最後晚餐時兩人已經達成約定——

顧執奕於三天後, 也就是12月24日正式以顧靄長子身份“空降”顧氏總部, 兩人約定一年時間,來讓顧執奕對整個顧氏熟悉及適應,在此期間顧靄會給予他足夠的權限,一切順利的話, 一年後顧靄就會徹底放權, 由顧執奕接管整個顧氏。

當然,雖說是三天後才正式“空降”, 可事實上昨晚顧靄已經命人提前開始給顧執奕準備專屬辦公室, 並配了一個私人助理給他。

可令顧靄根本沒想到的是, 顧執奕發布給助理的第一個任務, 第一次利用所謂顧氏的人脈背景做的事情,竟和整個顧氏, 甚至和顧執奕本人都毫無關係…

反而是為了那個叫盛晏的男人。

顧靄對盛晏是有印象的, 兩人本就曾在酒會上碰過麵,饒是顧靄見慣了美色, 自己年輕時也曾因卓越的外形受多人追捧過,可還是不得不承認——

盛晏的好看是極其具有辨識度,令人過目不忘的程度。

不過,或許令顧靄印象更深的還是——

“那次遊艇派對,”顧靄蹙了蹙眉,又愈發壓沉嗓音進一步質問,“讓你陪酒的是不是也是他?”

顧執奕當然知道顧靄是在說什麼——

之前和盛晏一起參加遊艇派對,自己蹲在盛晏麵前給盛晏倒酒的照片被人拍下發給了顧靄,顧靄當時就發信息來質問過自己一次了。

“我之前就說過了不是陪酒,”顧執奕薄唇微張終於開了口,語氣同和盛晏講話時截然不同,冷淡而又不卑不亢,他冷聲強調,“而且也不是他讓我做的,是我自己想做。”

“所以你要說這次也一樣了?”顧靄瞬時嗤笑一聲,“這次也不是他讓你幫忙,都是你自己想做?”

“當然了,”顧執奕這次應得毫無猶豫,還反問得順理成章,“我甚至還沒同他坦白過我父親是您,他又怎麼可能會主動要我幫忙?”

或許顧執奕這句話隻是陳述事實,可聽在顧靄耳朵裏就難免有了別的意味…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顧靄立刻豎起了眉毛,更忍不住提高音量質問,“認回我這個父親是什麼讓你覺得很丟臉的事情嗎!”

這對於顧靄來說確實可以算“奇恥大辱”,畢竟這世上多得是想給他當幹兒子的人,可他自己的親兒子對他卻是這個態度。

可麵對顧靄明顯的動怒,顧執奕依然是那副無波無瀾的冷傲模樣,甚至還說了句典型氣死人不償命的“渣男”語錄:“我沒這麼說過,您非要這麼想那我也沒辦法。”

顧靄被狠狠一噎,不得不立刻端起手邊茶杯,一口氣灌下去一杯茶,才勉強覺得氣順了兩分。

許是想起了這二十年來,自己都確實沒有在顧執奕身邊承擔起作為父親的責任,或者準確來說就是徹頭徹尾的缺失,顧靄不由又將語氣磨得緩和了些許,他近乎循循善誘般低聲問:“執奕,這麼多年,你是不是其實挺恨我的?”

顧靄這話問得突然,顧執奕靜默片刻才搖了下頭,這次語氣倒是很誠懇:“以前偶爾有過,但現在沒有了,相反,我其實挺慶幸我父親是您的。”

顧執奕的回答完全出乎了顧靄意料,顧靄那張向來嚴肅而冷厲的麵容都在瞬間顯出了些許溫和,他下意識便追問一句:“真的?”

可下一秒,顧執奕的進一步回答就瞬間擊碎了兩人這本就岌岌可危的父子情,顧執奕點了下頭,語氣認真道:“真的,畢竟如果我父親不是您,我這次很可能就幫不到盛晏了。”

此前很長的一段時間,顧執奕確實都很抗拒“顧靄兒子”這個身份,也一直都在猶豫是否要接受這個身份,認回這個父親。

如果沒有林楚這次挑起的風波,顧執奕想,自己也許還會抗拒更久,猶豫更久。

畢竟顧執奕對自己的能力絕對自信,他也確實可以有這個自信,相信不依靠他父親,他以後同樣也可以讓自己過得很好。

甚至再過十年亦或二十年,他依靠自己取得的成就未必會比他父親現在要少。

可他不想等,也不能再等了——

他想要就在此時就在此刻,擁有足矣保護盛晏,能替盛晏撐腰的能力。

為了盛晏,顧執奕可以放下自己所謂的驕傲與清高,亦願意向他原本所抗拒的一切妥協。

顧執奕話音落下,顧靄徹底啞口無言,更是徹底失了再跟他繼續談話的興致,隻心力交瘁擺了擺手道:“行,知道了,回你辦公室熟悉業務去。”

顧執奕就好似根本沒有察覺到顧靄的無語,或者說即便察覺到了他也並不在意,隻淡淡應了聲“好”,就幹脆利落轉身,大步離開了顧靄辦公室-

這次風波比盛晏預想得結束更快,反轉更成功——

他陰差陽錯留下來的錄音,還有後來收到的關鍵證據——林楚助理和偷拍者的轉賬記錄,都在這次反轉中起了大作用。

輿論此時已經近乎是一邊倒地攻擊林楚,還有不少網友在Feast官博下留言,為自己之前不分青紅皂白詆毀盛晏而向盛晏道歉。

不過對此盛晏情緒並沒有什麼波動——

一來他已經快三十歲,早已深知所謂大數據時代的“弊端”,無論是先前的滿屏謾罵還是現在的回頭道歉,都不會激起盛晏什麼感觸。

二來,他也確實沒空顧及自己的情緒波動。

雖然風波已經基本平息,保持住了盛晏個人及Feast珠寶對外的公眾形象,可事情還沒有完全被解決——

雖然已經依照合同對林氏提出了索賠,但在法院判決下來前,這筆高額索賠金自然是不會到盛晏公司的。

可原本雙方合作已近尾聲,這也就意味著其實原本提供給林氏的係列珠寶已經基本要在工廠生產完成,隻差最後的質檢出貨了。

可現在出了這樣的狀況,即便以後能收到林氏的賠償金,這一大批被打下“林氏烙印”的珠寶也相當於已經廢了。

同時,這近一個月來公司上下為這個項目付出的時間和心力,更包括了因為這個項目而不得不推拒掉其他項目,這無形中造成的損失,是賠償金也無法彌補的。

作為公司的最高決策者,盛晏有責任也有必要給予下屬們一定程度的安撫。

他將自己打理好去了公司,先和四位副總開了臨時會議商討處理方案,又進一步召開員工大會,最後定下了給每位參與此次項目的員工依照個人當月工資,本月額外增加5%的慰問金。

至於那一大批在等質檢出貨的珠寶,盛晏暫時還沒有想到足夠好的處理方案,副總們的提議也沒能讓他滿意,隻能先暫時擱置下來。

是真的連軸轉忙碌了一整天,等盛晏終於坐進車裏,帕拉梅拉駛出公司地下車庫,駛上城市馬路時,盛晏偏頭向窗外看,才驚訝發現路邊很多商場前都立起了造型各異的巨大聖誕樹,在繽紛燈光映襯下,聖誕氣氛濃鬱——

就快要到聖誕節了。

在這個瞬間,盛晏忽然就又想到了顧執奕。

好像在不知覺間,盛晏已經習慣了在一個節日到來時,和顧執奕一起度過。

他不自覺又解鎖了手機打開微信,正準備給顧執奕發條信息。

誰知很巧的,盛晏才剛剛點進微信,不等他發信息,就先收到了顧執奕發來的信息——

哥哥工作結束了嗎?我想去找你。

看到信息的瞬間,盛晏就不自覺彎起了唇。

他毫不猶豫發去一個就近的星級酒店地址,轉而讓司機小張也改了目的地。

在今天這樣一個時刻,盛晏確實迫切渴望一場酣暢淋漓的x愛。

隻有顧執奕能給他-

確實隻有顧執奕能給他——

酒店套房的窗邊,整個人被顧執奕托舉起來壓向窗玻璃,背靠窗外五彩繽紛的霓虹燈光,與眼前人一同沉淪進翻滾的海浪之中,望著顧執奕黢黑眸底都浸染上迷蒙而熾烈的光,盛晏在極度的痛感與愉悅間,再次生出這樣的念頭。

……

一場結束時,盛晏長長呼出口氣,他懶散倚在飄窗上給自己點了支煙,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在煙霧迷蒙間任由顧執奕依然愛不釋手把玩他的小腿。

原本在見麵前,盛晏想好了等見到後,就要把這兩天積攢的問題都直白問出來,可等真見麵時,看到顧執奕的那一瞬間,盛晏瞬間就又失去了發問的興趣,滿心滿腦竟都隻有立刻和這個人做i。

盛晏自認自己原本也並不算過度縱-欲的人,可在遇到顧執奕後,他確實一直都很興致高漲。

至於原本想知道的問題,盛晏也並不急著問了,反正顧執奕如果想說,那自然是會主動說的。

盛晏抽完了一整支煙,顧執奕的手指還沒從他小腿上移開過。

“玩上癮了還?”盛晏終於抬腿輕輕踢了一下顧執奕肩膀,輕笑嗤他,“之前好像聽見你手機震動,不看一眼是誰發的信息嗎?”

“馬上就看。”顧執奕低低應了一聲,可嘴上這樣說,他卻依然沒有放開盛晏,反問順勢抬起盛晏小腿架在了自己肩膀上,偏頭親了一下盛晏腳踝,這才意猶未盡般暫時收回手,從一旁拿起了手機。

顧執奕低頭看手機,盛晏在看他。

盛晏能夠感覺出來,顧執奕現在越來越不隱藏對他“越界”的情意了。

像剛剛這樣把玩自己小腿,還親吻自己腳踝的小動作,以前顧執奕是不會在“事後”做的。

可盛晏並不覺得越界。

相反,他也很享受其中。

或許也正因這份享受,在接下來顧執奕將手機屏幕轉向他,盛晏看到自己公司官博下麵的評論風向漸漸走歪,最後竟一致歪向了——

聽了錄音八遍的我現在隻有一個問題,盛總男朋友究竟是誰?什麼人能被我們既貌美又有才,年輕有為瀟灑倜儻的盛總這麼喜歡!

又在看到顧執奕學著自己平日裏的揶揄模樣望過來,故意拖長了音調說:“哥哥,我也想知道哥哥的男朋友是誰”時,盛晏並沒有講出諸如“當時故意說給林楚聽的,這種話你也當真?”之類的話——

反而挑起了眉梢,腳尖又在顧執奕腹部肌肉線條處輕輕一勾,如願感覺到顧執奕身形的驟然繃緊,盛晏才不緊不慢拋出一句反問:“小顧,你希望我的男朋友是誰?”

他最後一個字音落下,顧執奕呼吸就在瞬間緊促起來。

他薄唇張了合合了又張,有那麼一個瞬間,盛晏是真的以為他會說出什麼來了,心底裏也好像同樣期待顧執奕說出些什麼,可最後顧執奕卻避開了這個問題,隻忽然又轉而問起:“平安夜那天,哥哥有安排嗎?”

話題跳轉太快,盛晏都有一瞬微怔。

他故意答得模棱兩可:“也許有?嚴寒他們每年都會搞聖誕party。”

就聽顧執奕立刻又擺出請求的語氣:“哥哥不去了可以嗎?把平安夜留給我好不好?我想給哥哥一個驚喜。”

因了顧執奕這一句話,盛晏長了快三十年,第一次對平安夜這個節日,生出了真實而又具象的期待。

可或許也正因此,在平安夜當天早晨接到助理電話,說這天臨時來了一項合作時,盛晏甚至罕見生出了些微煩悶——

怎麼這麼不巧要在今天?

可很快,在看到合作方時,盛晏的煩悶就又一掃而空,轉而被些許微妙的訝異取代——

提出合作的,竟然是顧氏。

這是海城真正的金字塔尖,遠比之前林家更背景雄厚。

且,姓“顧”…

眸光微動,一瞬猶豫盛晏還是給顧執奕發了條信息,既是告知,也難免存了些微試探的心思——

今天下午臨時有個合作談判,是顧氏提出來的,不一定能在六點前結束,我們見麵時間估計得推遲了。

發出這條信息的瞬間,盛晏甚至不自覺攥緊了手機。

可很快,手機震動一聲,顧執奕回過來的信息卻不顯分毫端倪,也打消了盛晏些許揣測——

沒關係,我也正準備跟哥哥說,今天下午我們正好也有個小組討論結束會晚,等結束了我就去找哥哥。

盛晏將這條信息逐字看了兩遍,最後還是不得不斂去腦內紛雜揣測,開始著手對下午的合作談判做相關準備——

畢竟目前為止,盛晏確實沒有明確知曉過顧執奕的家庭背景,近期也沒聽誰說起過相關八卦,實在不能太妄下定論。

而顧氏的合作也是定製係列珠寶,盛晏當然有必要提前對對方的諸如文化理念有一些初步了解。

時間分秒向前,盛晏投入工作時總是格外專注的,直到下午三點五十,距離合作談判的開始時間還有十分鍾,盛晏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助理的聲音傳進來,聽起來竟莫名透出兩分驚悚:“盛…盛老板,合作方代表到了…”

盛晏起身開門,疑惑問:“到了就先請去談判室,你這是什麼反應?”

“沒什麼!”助理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又飛快補上一句,“已經在談判室等您了。”

盛晏莫名睨他一眼,但還是沒有再多問什麼,而是隻吩咐了句“把準備資料都拿好”,就率先走向了談判室。

可走到談判室門口,向裏麵望去的那一刹那,盛晏卻倏然頓住了腳步。

有那麼一瞬間,盛晏甚至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隻見談判桌對麵,合作方代表所在的位置上,此時坐著一個青年。

他垂頭正在翻看麵前資料,頭發一絲不苟,一身西裝革履的模樣同樣一絲不苟,就連極其偶爾回應一聲身旁下屬的話,都是麵色冷淡又高不可攀的上位者姿態。

這副模樣實在讓盛晏倍感陌生甚至覺得荒謬。

可那張臉於盛晏而言又是那麼熟悉——

不是別人,正是前一晚用委屈狗狗眼神望著自己,請求“再來一次”的顧執奕。

是早上發信息說自己下午要“小組討論”的顧執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