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1 / 2)

馬車穿過了幾條曲折的胡同,迎麵便是一片茂密的樹叢,枝葉繁茂,幾乎遮住了半麵天空,連太陽的光都被擋在外麵。隻剩下一重重鐵灰色的高牆,在歲月的打磨下變得斑駁,指尖輕輕觸碰,便會掉下一片片色彩斑斕的牆皮。

車夫上前遞了一塊牌子,重重牢門緩緩開啟。即便是隔著數丈開外,也能感受到一股腥冷的寒氣撲麵而來,讓人脊背發涼,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戰。

一隻素白的手握住了鬥篷的襟口,撩開車簾,陽光照在她的額角上,風吹過鬢發,露出一抹額頭,像是淩霄峰頂的暮雪,白的幾乎透明,從肌膚裏向外透著一股冷薄之意,令周遭物事盡皆為之一寒。她的眼梢微微挑起,打著一把青竹為骨的竹傘,遮住臉孔,隻露出一個清瘦的下巴,緩步走進了那座幽深的苦牢。

牢房很深,潮濕的寒氣沁入心肺,地上鋪著厚厚的石灰,石灰上是荒草墊子。那個人就那樣蜷縮在上麵,小小的,柔弱的,血肉模糊的雙手握成了拳,赤紅的血流了一地,浸入枯黃的草甸之中。

虞錦站在她麵前,微微彎下腰,聲音份外平淡的喚道:“薑陵。”

她的聲音很低,在死寂陰沉的牢室也幾乎微不可聞,可是地上的人兒卻似乎被這兩個字所驚,手指輕輕一曲,身子就開始緩慢的蠕動了起來,一點一點的,像是一隻被折了翅膀的雛鳥。終於,她睜開滿是血痂的眼,透過淩亂的發絲向上看去。嘴角因為痛楚而緊抿著,眼神卻是大片大片無助的茫然。

“你……是誰?”

她皺著眉,蓬頭垢麵,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可是縱然是如此的狼狽不堪,秀麗的眉眼間也透著掩飾不住的瑰麗,雙眸若秋月靜水,眉心輕蹙間,便是說不盡的冶豔秀色。縱然尚且年幼,仍可見若是細加修飾,會是如何的動人心魄。

虞錦淡淡的打量著她,開口道:“我是虞錦,是將要代替你進宮的人。”

薑陵似乎沒聽懂,她微微歪著頭,靜靜的看著她,像是一個沒睡醒的孩子。虞錦見狀輕輕彎下腰,湊到她的耳邊,語調很輕但卻異常清晰的重複道:“我是虞錦,將要代替你完成一些你沒能完成的事。”

“你們把我爹娘怎樣了?”

薑陵突然間好似一隻被人攥住了尾巴的蛇,一把抓住了虞錦的袍角,焦急的問道。身上的傷口頓時滲出血來,她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到一樣。

虞錦不理會她的詢問,繼續說道:“我需要知道你這半月來在宮內的細節,包括你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和哪些人交好,與哪些人為敵,良璟宮出事之前,你都和什麼人有過接觸。”

薑陵強撐著直起上身,一張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她半跪在地麵上,緊緊的攥著虞錦的袍角,眼睛通紅的問道:“我爹娘怎麼樣了?我哥哥呢?你們把我的家人如何了?”

虞錦卻好像聽不到一樣,繼續問道:“良妃死前你在她身邊,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

“我在問你話!”

薑陵崩潰的大喊,雙手胡亂的揮舞,瘋癲一般,好似要撥開腦子裏那些看不見的黑霧,嗓音破碎如風箱,夾雜著無力的絕望:“這是我的事,你們不要動我家人!”

“直到現在,你還以為這是你一個人的事嗎?”

虞錦嘴角輕扯,眼角輕輕的瞥著她,淡淡道:“良妃死了,自然有人獲罪,你隻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沒有人會花費這麼大的心思來對付你。不過你也因為當時在場而受到牽連,在承乾殿被賜死,你的父母親族被發配株洲,你的兄長因為當晚在宮內當值,被認定為你的同夥,已經被處斬了。若不是你還有一點用處,此刻早已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