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赫煜登時被問愣住了。對於這個他從未想過的問題,他幾乎啞口無言。隻是腦海裏覺得妖物本就該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然當他抬頭望向眼前含笑淡立的銀發男子後,張開口,一時卻又找不出任何合適的分辨之詞。
隻聽銀發男子淡淡笑了笑,再次說道:“那你再看那少女,也便是你口中的花妖。”他指向那白雲過處,底下坍塌的某處山壁,哪裏隱約可見一抹俏麗的身影,道:“她也算與你相識?你可曾覺得她可惡,該殺?”
赫煜又是一怔,依言朝那指處望去...目光怔然。銀發男子的聲音仍舊繼續著:“你說你誓死要除盡天下妖物...那麼,如果此刻師叔要你為了證明你心中的執著與信念,立刻去殺了她,你也可如最初那般,沒有半點猶豫,下手嗎?”
“...”赫煜更是一猛怔。此刻,他所有的思緒幾乎全隨著銀發男子的話所走。他似乎連呼吸都屏住了,隻能怔怔看著男子,說不半句話來。
銀發男子從他的臉上毫不例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正因為你與她相識,一路患難,你得見她為救姐姐奮不顧身的舉止,心中所感,哪怕在知道她是花妖以後,仍舊願意相助。這不正是因為,你覺得她善良嗎?”
‘這不正是因為你覺得她善良嗎?'這幾個字猶如重錘一字一句敲打在他的心間。“...我,我...”赫煜瞠大著目,幾覺得每呼吸一口氣也萬分困難、急促起來。
“你尚且與她相處這麼短暫,便覺得她心善,不忍除去。又何以得以偏概全,認定這天地之下,妖物俱是可惡、冷血,俱當毫不留情,殺之而快了。”
赫煜僵直在那裏。心底起著一種微妙的變化。這些變化他說不出是什麼,隻是感覺有種說出的害怕與恐懼。隱隱升起一縷可怕的念頭,他說不清那樣的念頭是一種信念的顛覆與挑戰,還是些其他什麼。但對於涉世未深,年僅十七的他來說,已是有些無措起來。
好半響,他才鎮定心神道:“師叔,你告訴赫煜,普天之下,妖魔中善物不在少數,讓赫煜不該一概而論,全殺之。但你可知,曆來,妖物嗜血成性,殘忍萬分,頃刻間便毫不猶豫取了人命,吸幹人血。如果每當遇此情景,隻怕你還未及與它相處,它便已取了你的性命,又哪會如你這般善念,又哪來時間察覺好壞之分...”
頓了頓,赫煜接道:“這樣的事實、憑據,世世代代,屢見不鮮,不在話下...而且,請贖赫煜資質淺薄、愚鈍,無法參透與理解...因為在赫煜看來,如果,照師叔此說,那我葉劍一門自開宗祖師創下,曆代相傳,謹遵的信念與正義豈不都是錯了?”赫煜說這些話,並不是對師叔有任何的不敬,隻是他到現在也無法理解師叔為何至今仍是不改,還險些讓他也亂了信念。他在心底認為著,想著,剛剛那一瞬間險些動搖的東西信念不過是因為這些話隻是他所喜愛的師叔口中說出,才具有了那麼些短暫的說服力,才險些讓他迷亂了而已...隻是那樣而已。
銀發男子自是知道這些話現在說來,眼前這少年未必明白與體會。隻是目光掃過某處,見一抹粉影站起了身,欲要離去的樣子。他抬頭笑了笑,笑意依然溫和,道:“赫煜,師叔所說,對於現在的你也許根本無法理解,甚至在心裏還認為著師叔無藥可救,對吧!”
“不、不是那樣的,師叔...”
銀發男子製止了他說下去,搖頭,輕輕笑道:“無妨。你會那般想,亦屬正常...不過師叔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其它的師叔我也不願再多說。你把這信替我交予掌門,代我說聲,師弟對不起他,辜負了他的期望。”銀發男子一揮手,一封信靜靜飄在少年身前。
赫煜接過信,望著銀發男子的臉上美得猶如怒放的花蕾般的燦爛笑容,心頭不知為何,卻有種可能再也不會見到他的錯覺。
“赫煜,你以後還會遇到很多磨難,但是你要記住師叔的一句話,萬般事物皆有因果,一切不可太過強求。這本太若心經,本是一位得道高僧曾贈於我的,現在師叔留著也沒什麼用。你拿去好好鑽研,以後對你大有幫助。”銀發男子說著的當下,一本封麵蠟黃的書旋即立於赫煜身前。
赫煜點了點頭,望著轉身要離開的俊挺背板,心中莫名的湧起一陣悲傷。他眼眶泛紅,口氣急切不住難過的說道:“師叔,你要去哪裏?”
“師叔我要去還自己欠下的債了。”溫柔的聲音帶著一種無法言語的釋然和喜悅。
“師叔...”
但那俊雅身影已然消失在眼前。赫煜怔怔望著,良久,低頭難過地緊握住手中的書。他驅指一動,一道藍光劃過天際,轉眼消失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