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意識到——而這隻不過是剛剛開了個頭——最可怕的是,現在整個小島上沒有我單身一人能安全度過的一席之地,更難以找到可以放心休息和睡覺的地方。從我上島以來,我已經大大地恢複了精力,可我還是易於緊張,在隨便什麼大的壓力之下,我很容易垮掉。我覺得我應該穿過小島,和獸人們一起安置下來,取得他們的信任,獲得自身的安全。可是我的心卻不讓我這樣做。我又返回沙灘,路過燃燒著的圍場,轉向東方,朝著伸向一處暗礁的珊瑚砂淺沙嘴的方向走去。在這裏我可以坐下來,好好地思考一番,背向著海,臉卻可以朝著任何可能發生的意外事件。我坐在那裏,下巴靠在膝蓋上,太陽曝曬著我的頭,腦中閃現出日益增長的恐懼,我謀算著如何能在搭救我的時刻(假如真的能有人來救命的話)到來之前活下去。我盡可能平靜地試著回顧全局,可是我感情激動,難以理出頭緒來。
我開始在腦中反複地思考蒙哥馬利之所以絕望的原因。“他們會變的,”他說。“他們肯定會變的。”
而摩苦——莫羅曾經說的是什麼來著?“頑固的野獸情欲一天天地又複活了。”
接著轉而想起了鬣豬人。我敢肯定,假如我不殺死這個畜牲,他就會殺死我。誦禱法律的灰發怪人死了——真倒黴!獸人現在都知道,我們這些拿著鞭子的人,也是能夠被殺死的,正如同他們自己被殺死一樣。他們是不是已經在那邊的羊齒葉和棕櫚樹的綠葉叢中窺視著我——盯著我走進他們一躍就能撲著我的距離內?他們是不是在計劃著對付我的陰謀?鬣豬人正在和他們說些什麼?這種種想象把我驅趕到空想的恐懼深淵中。一些海鳥匆忙地飛向隨著浪波擱淺在圍場附近沙灘上的黑黑的物體,它們的叫聲擾亂了我的思緒。我知道那個物體是什麼,可是又沒心思走回去把那些海鳥趕走。我邁步沿著沙灘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打算繞過小島的東南,這樣走近獸人們在峽穀的窟穴,就不會路經密林深處可能埋藏伏兵的所在了。
沿著沙灘大約走了有半英裏,我覺察到那三個獸人中間的一個,出了叢林向我走來。當時因為我在胡思亂想,因而非常緊張,我當即掏出了手槍。盡管這個家夥露出一副和解的神氣,可還是沒能使我收起手槍。他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走開,”我叫道。
在這個家夥畏畏縮縮的姿態中,有什麼東西使人很容易聯想起狗的神情來。他向後退了幾步,很象是一隻正在被喊回家去的狗的樣子,又停了下來,瞪著一雙象狗一樣的褐色的眼睛,哀求地看著我。
“走開,”我說。“別走近我。”
“我不可以走近你嗎?”他說。
“不行。走開,”我堅持地說,並且抓起了鞭子。隨後,我用牙咬著鞭子,彎腰揀起一塊石頭,以此做為威脅,把這家夥趕走了。就這樣,我單身一人繞了個圈子來到獸人峽穀的近旁。我躲在把這道山穀和大海隔開的蘆葦和雜草叢中,觀察著出現的一些獸人,打算從他們的舉止和表情中,判斷莫羅和蒙哥馬利的死以及痛苦屋的被毀對他們究竟起了什麼樣的影響。現在我當然知道,當時我的怯懦膽小是很愚蠢的。我如果能把勇氣保持在黎明時的水平,如果能夠不讓我的勇氣在孤獨淒涼的思慮中泄了勁兒,我或許真的能夠抓住莫羅所遺留下的空缺的王位,統治起這些獸人來。可正如事情所發展的這樣,我貽誤了時機,結果在我的同伴中隻淪為一個首領的地位。
快到中午了,一些獸人來了,爬在灼熱的砂土上曬太陽。急追的、咕嚕咕嚕直叫的饑腸和難忍的口渴,壓倒了我的恐懼。我從叢林中走了出來,提著手槍,向下朝著坐存那裏的獸人走去。其中一個,是個狼女,轉過頭來盯著我,接著其他的獸人也照樣行事。沒有一個獸人打算站起來向我行禮。硬要對付這麼多人,我是感到太虛弱和疲乏了,結果錯過了時機。
“我要點吃的,”我幾乎是道歉似地說道,一麵走了過“窟穴裏有吃的,”一個牛豬人懶洋洋地說著,側眼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了。
我路過他們,向下走進幾乎已經荒蕪了的峽穀的陰影和惡臭之中。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屋穴中,我欣喜若狂地飽嚐起一些野果來。在屋口處,我用一些帶有斑點和半朽了的樹枝和木棍築成了籬笆,然後手不離槍地臉朝著門席地而臥。三十個小時的奔波疲憊,使得我筋疲力盡,這股乏勁兒,這時完全顯示出來,我讓自己警覺地打了個盹兒,相信我所建造的防柵雖然弱不勝防,可是一旦有變,想要移開它就必然會發出足夠的響動,使我免遭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