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畜牲已經死了,可還是用他那彎曲的利爪緊緊地抓往蒙哥馬利的喉嚨。
姆令臉朝下地躺在旁邊,已經僵硬不動了,脖子被咬得血肉模糊,手裏還緊握著打碎了的上半截白蘭地破酒瓶。
篝火近旁還躺著另外兩個屍體,一個已經毫無知覺,另外一個還在一陣一陣地呻吟著,不時地慢慢地抬起頭來,隨後又摔了下去。
我抓住灰發怪人,把他從蒙哥馬利的身上拖開了。我把他拽走時,他那雙利爪還不心甘的把蒙哥馬利撕破的外衣扯碎了下來。蒙哥馬利的臉色黝黑,幾乎已經不喘氣了。我朝他臉上澆了一些海水,把我的外衣卷成一團,墊在他的頭下。姆令已經死了。我發現篝火旁那個受了傷的家夥,就是那個長著胡子、臉色青灰的狼人,他的上身正倒在一根還燒得通紅的木頭上。這個可憐的家夥傷得如此厲害,我出於憐憫,立刻朝他頭上開了一槍。另外一個家夥,是個纏裹著白布的牛人,他也死了。
其餘的獸人全從沙灘上消失了。我又走到蒙哥馬利的身邊,在他旁邊跪了下來,埋怨自己對醫藥一無所知。
我身旁的篝火已經快要熄滅了,隻有中間部位燒焦了的大木頭的端部,混在灰燼裏依然冒著灼熱的火花。無意間,我感到非常奇怪,蒙哥馬利是從什麼地方搞到這些木頭的。轉眼間,我看到我們周圍已經沐浴在黎明的曙光裏。天越發的亮了,在耀眼的藍天裏,漸落西天的月亮也越發的蒼白和晦暗了。東方的雲天,鑲上了紅邊。
我隨之聽到身後砰砰、嘶嘶的響聲。我向四周看了看,不由得萬分恐懼的驚叫了一聲,跳起身來。襯著暖人的曙光,紛亂喧囂、大團大團的黑煙從圍場裏翻騰而起,從滾滾的黑煙中,竄出了血紅色的火舌。接著圍場的茅屋頂也起了火,隻見彎曲跳躍的火焰穿過傾斜的棚草,衝向前來。我的屋子的窗戶裏,也突然噴出了火苗。
我立刻恍然大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我記起了曾經聽到的玻璃嘩啦的破碎聲。在我衝出屋去搭救蒙哥馬利的時候,我把燈打翻了。
圍場裏的東西是沒有任何希望得救了。我沮喪絕望,呆若木雞。我又想起了逃亡的計劃,猛然轉過身,朝著擱淺著兩隻船的沙灘處望去。船,都不見了!身邊的沙地上放著兩把斧子,周圍四散著木屑和碎柴,在晨光下,篝火的灰燼漸漸地變黑,冒著青煙。他把兩隻船全燒了,以作為他對我的報複和對我返回入間的阻攔。
突然,我渾身一陣暴怒的抽搐。我激動得幾乎想朝絕望無助地躺在我腳邊的蒙哥馬利的蠢腦袋亂打一陣。一會兒,他的手突然動了動,是那麼虛弱,又是那麼可憐,使得我的激怒又煙消雲散了。他呻吟著,把眼睜開了一會兒。我在他身邊跪了下來,扶起他的頭。他又睜開眼,默默無聲地注視著晨曦,隨後又遇到我的目光。他的眼簾垂了下來。
“對不起,”停了一會兒他費力地說道。看來他還在盡力地思考著。“最後的一個,”他喃喃地低聲說道,“這個愚蠢的世界上的最後一個。真是一片混亂——”
我聽著。他的頭無力地垂向一邊。我想給他一些飲料,可能會使他蘇醒過來,可是手邊既沒有飲料,又沒有可以盛納飲料的碗罐。他突然顯得危急起來。我的心一下就涼了。
我俯身他的臉上,把手伸到他上衣的裂縫裏。他死了。正在他死去的時候,在海灣突出部分的那邊,一線白熱,象征著太陽的邊緣,從東方升起,刹時光芒四射,橫跨藍天。把黑黝黝的大海頓時變成了閃爍著耀眼光亮、動蕩起伏的萬裏波濤。陽光,就像是天國的榮光,照到了蒙哥馬利死後皺縮的臉上。
我把他的頭輕輕地放在我用衣服權且卷成的枕頭上,站起身來。閃閃發光,寂寥淒涼的大海就在我的麵前,對這種可怕的寂寞和孤獨,我真是飽嚐過滋味了。晨光下靜寂無聲的小島,就在我的身後,島上的獸人全都消聲匿跡了。圍場,還有它所有的貯藏物和彈藥,劈劈啪啪地燃燒著,不時地突然噴出一束火舌,間歇地傳來乒乓的爆炸聲和轟隆轟隆的坍塌聲。滾滾的濃煙飄向遠離我身邊的沙灘上方,低低地越過遠處樹林的林梢,向著獸人的峽穀窟穴飄去。我身邊就剩下了燒焦了的兩隻船的一點遺骸和這五具死屍。
一會兒,從灌林叢裏走出來三個獸人,聳著肩膀,伸著腦袋,難看地握著畸形的手,瞪著一雙好奇的、不友好的眼睛,帶著一副猶猶豫豫的表情,朝著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