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年秋天,十九歲的巧萍高考失利,以一分之差和上大學失之交臂。
落榜後的她背著鋪蓋沮喪地往家裏趕。
山道兩旁是茂密的玉米地、豆地、還有沉甸甸的穀穗。
秋風吹過,嘩啦啦地響……
老遠老遠,她就望見了家門口那棵高高的皂角樹,望見了皂角樹下黑壓壓的 人群。
他們有的在交頭接耳,有的踮起腳尖在向他們圍著的圈子裏眺望……
難道家裏出事了?
巧萍心裏陡然一陣緊張,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近了,近了……
巧萍聽見了一個女人的吵罵聲:“你這不要臉的東西,你癢了?急了?偷我男人?我今天非對著大家扒光你的衣服,讓全村人都看看你是用啥——勾引我男人的…… ”
接著聽到了撕打的聲音和一個女人的低泣聲,以及村民們的陣陣議論聲。
“嘖,以前看著這閨女挺老實的,沒想到竟然偷漢子……”
“老實?那都是裝的,不然怎麼好偷漢子?”
“以前我還想上她家去提親,原來是破鞋,白給我也不要,哈哈哈……”
羞辱的話和嗤笑聲不斷的鑽入巧萍的耳中,她急忙上前扒開人群一看,不由得一聲驚叫:“姐——”
原來她的姐姐巧雲正蹲在地上被一個強悍的女人撕扯著,那女人拉斷巧雲的紐扣,正在用力想脫掉巧雲身上穿的一件粉紅色的襯衣。
巧雲低聲哀嚎著,像被宰割的羔羊一般孤立無援地兩手緊緊地保護著自己,保護著自己僅存的一點點尊嚴……
此情此景,像是毒蛇在啃噬著巧萍的心靈。
她把背上的行李往地上一丟,撥開人群,怒不可遏地走上前,一腳便把那強悍的女人踢翻在地:“你欺人太甚!想脫掉她的衣服,這是犯法的!”
那女人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弄懵了,當她抬頭看清楚是巧萍站在她麵前的時候, 她的氣焰一下子不那麼囂張了:“你敢打我?都來看啊,咱村頭號不要臉、破鞋居然還有人護——”
那女人吆喝著,從地上爬起來衝出人群,大叫起來:“巧雲喲,你不要臉,你勾引我男人,被我逮住——鄉裏鄉親都聽著,我昨晚在大場的 麥秸跺裏逮住了他倆,他們正在…… ”
“吆喝啥哩?吆喝啥哩?”就在這時,村支書李占槐出現在了皂角樹下:“翠玲你仗著你的嗓門大是不是?有啥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在這裏大喊大叫?”
“李支書啊,我活不成了啊,文民和巧紅不要臉了呀,大白天他們居然……你得給我做主啊!這回可是我親自逮住他們了啊……”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那文民咋變成畜生了?他跑到哪了?巧紅還是他侄女哩,不怕遭天打雷劈嗎?”李支書吆喝著。
“他一看見全村人都出來了,就跑掉了……”文民媳婦哭了起來。
“哭啥哩?不要哭,你翠玲在咱村大小也是個人物哩,回家讓他跪搓衣板!還哭哩,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李支書又對著人群:“看啥熱鬧哩?還不該上工哩?都幾點了?趕快去地幹活!”
人群“轟”的一聲散開了,巧萍把姐姐從地上扶起來——
巧雲的頭發被揪的淩亂,蒼白的臉上掛滿了淚珠,渾身顫抖著,衣服上下泥土不堪,當她看清楚扶著她的人是妹妹巧萍時,便一下子癱倒在了妹妹的懷裏……
巧萍的家裏。
巧萍連背帶拖地把姐姐弄回家裏的東屋,扶在床上。巧雲禁不住心中的悲憤, 趴在床上失聲痛哭……
巧萍的媽媽從皂角樹下的地上拾起了巧萍的行李,擦著眼淚回到了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