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煩 第六十三章 我怎麼睡著了
昨天我又睡著了。在會場裏。
我不敢去單位,怕挨領導批評。會議結束後,我悄悄溜回到家裏。
在家裏,我睡意全無,異常清醒,唯有滿腦子的惶恐與不安。真是倒黴,怎麼又睡著了呢?我關閉手機,拔掉家裏的電話線,甚至把家門也反鎖了。我怕有人這時候來打擾我。
自己是代領導去開會的,台上坐的都是比自己領導職務更大的領導。我睡著了,也就是我的領導睡著了。你說,我的領導能饒了我嗎?
領導,這是我的檢討書。一大早,我敲開了領導辦公室的門。
領導說:昨天開會又睡著了?
我搓著手不敢抬頭看領導的臉:嗯,睡著了。
領導說:檢討書不看了,你又不是頭一回寫。
我尷尬地低著頭又搓了搓手。
咋就又睡著了呢?真是搞不懂你。領導說。
我不是故意的。我說。
你倒是提醒過我,你說一進會場就想睡。我一直以為是玩笑。領導歎著氣說。
我緊張地說:都是我不好,其實,我真的不想睡著的。
領導說:你是不是得了一種叫易睡症的病呢?可我看你平時精神不錯的呀。這樣吧,以後你就不要參加會議了,我已指定新的人接你班。
我說:謝謝領導!我可能是得病了。
從領導辦公室出來,我看見很多同事在笑我。我沒理他們。
休息日的時候,我去了醫院。我讓醫生仔細地檢查我的身體,我懷疑自己真得了病。
醫生說我的身體一切正常,甚至比所有的人都正常。我說:這怎麼可能呢?醫生堅定地說:真沒病!一個健康的人幹嗎非要說自己得病了呢?
我把醫院的檢查報告給老婆看,老婆說我是很正常呀,她從來沒感覺到我有不正常的時候。不過,她強調了一下,你這個人腦子肯定有毛病,會場裏怎麼就睡著了呢?
我說:誰想睡呀,你知道我當時有多痛苦嗎?我擰胳膊擰腿,還用手抓頭發,不停地轉動身子。我使出了所有的方法與力氣,都不管用。
老婆用手擰了一下我的臉說:現在困嗎?
我說:不困。
老婆笑著說:出去走走。
老婆把我領到那天開會的地方,會議室的門正好開著。老婆叫我坐下。
幹啥?我問。
測試。老婆說。
幾分鍾後,老婆問:困嗎?
不困。我說。
老婆後來又帶我去了一個開會的地方,我和老婆站在門口偷聽。我一下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我感覺會場裏好像有股難聞的氣味衝出來,像不抽煙的人聞著煙霧一樣難受。
現在困嗎?老婆看了看我又問。
不困,不過心裏有點煩,渾身有點麻木感。我說。
晚上,老婆和我一起去劇院看電影。電影院裏黑燈瞎火的全是人,大家全神貫注地看著銀幕。
老婆悄悄在邊上問:現在困嗎?
不困,這電影好看。我說。
回家的路上,老婆一路哈哈大笑。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老婆說:
你的確得了病。
我是有病,可醫生說我沒病。我說話的時候,看見老婆又哈哈大笑起來。
我再不用去外麵開會了,這讓我很開心。不過,單位裏的會還是要開的。我依然犯困,雖然領導講的很多話與我工作有關。
那天,單位裏又開會了。我在重重地打了一個哈欠後,開始給每位同事沏茶。大夥驚慌著起身說:哪能讓你給我們沏茶呢?
我說:沒事,一倒水,我就不瞌睡了。以後開會沏茶的任務就交給我來做吧,運動中我一直很清醒的。我說話時引來同事們陣陣笑聲。我看見領導的眉頭皺了一下。
以後,隻要單位裏開會,我主動要求給大家沏茶。我對臨時工小黃姑娘說,這活以後交給我吧。小黃開心地向我道謝。
年終的時候,我評上了先進,我壓根兒也沒想到自己能當先進。
這怎麼可能呢?比我工作好的同誌多的是。我一臉疑惑地說。
讓你當,你就當著吧,咱們單位評先進可是年年民主投票選出來的。大夥說。
那天,單位開總結表彰會議,我給大家沏完一圈茶後,又在會場裏睡著了。
醒醒,你評上先進了,領導剛才宣讀文件了。同事恭喜我。
對不起,我的病又犯了。我說。
領導說:每位先進工作者講幾句吧。
我怕自己又睡著了,就搶著第一個發言。我說:今年我盡管做了很多工作,但離領導和同誌們對我的要求還差得很遠,爭取明年把開會瞌睡的毛病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