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卷之外的現實世界中,成天樂過去了一個星期,這條路為何走得這麼慢?因為成天樂根本不是在“走”,他就像一個追趕著時間的旁觀者,本人並不在畫中的世界,隻是延展神識在“開發”這個世界。那條路既像早就存在,又像被他從畫中重新開辟出來,每多延伸一步,都需要運轉神識法力,這與單純的觀畫玄妙又有不同,因為那本是畫跡中沒有的地方。
畫中的世界有多大,仿佛沒有答案,理論上好像可以無窮無盡,!但實際上卻絕對不可能,因為它必須是成天樂的元神所能容納的見知,也象征了成天樂“觀”這幅畫時所能運轉的神識之力。
想當初在山塘街取出第四步法訣時,那龐雜的法訣印入“耗子”的元神,“耗子”當場就被震暈過去了。就算是有修為的人,在的元神定境內景中所能清晰容納的景象也是有限的,就看成天樂的功力有多麼深厚、在這幅畫中又下了多少工夫,這既是在觀賞一幅畫,也是在磨練他這個人。
成天樂學煉器之術後煉製過法器,而如今用這幅畫去嚐試禦器之法,卻好像法寶在煉化他。每一次入定觀畫,都相當於向著自己已有的極限突破。不久前的成天樂用盡全力觀畫,在一個時辰內可以讓畫中景象向前推進半天,但他要想恢複神氣法力,卻需要三天。功力的增長是不知不覺的,如今的成天樂在每日子時、午時運功兩個時辰,可以讓畫中的時間度過一天,而他需要兩天才能恢複。如此雖然能讓畫麵變化更快,但仍永遠也追不上現實的時間。
成天樂又“回到”了傳銷團夥中,這種感覺非常奇異甚至非常荒誕。世上恐怕很少有人能有這樣的經曆,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無聲無息的去審視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包括吃喝拉撒睡等等瑣碎細節。
他可能會覺得自己特傻,當初怎麼會這樣呢?甚至都有點不忍心看,雖然沒人去評價什麼,但自己都覺得尷尬。在這種場景下很容易產生一種妄想,那就是如果再回到當初,這件事該怎麼做、那件事該怎麼辦,甚至隱約有一種事後諸葛亮般的優越感,或者隻恨當初太惘然的追悔感。
這不僅是煉神識法力,也是在鍛心境定力。成天樂不能胡思亂想,因為隻要妄想浮現,要麼無法保持定境,要麼畫中會生出幻境,會有莫名其妙的變化。好在成天樂這個人不愛多想,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不是重回過去刷什麼存在感,就是為了找到傳銷團夥最終的去向,因此他所看到的細節隻要與當初稍有出入,便立刻警醒、收攝心神。
世上可能曾有很多人得到過這幅畫,當初的畫麵上就有很多收藏者的題款和印章,但他們收藏時,畫中驚門尚未打開。當畫上奇異的墨跡重現之後,就算是有修為的人得到它,也難得有成天樂這般經曆。因為他們不見得就在當時的山塘街上,幾乎不可能在畫中找到自己,也沒有那種明確的目的去畫中找尋什麼,而且能在各種奇異的變化中隨時保持元神安定、不讓畫中的世界隨自己的心意變換。
成天樂這個傻小子卻做到了這一切。但他畢竟隻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在“看”,本人並未“進入”到畫中,盡管畫中的視角可以移換,但有些場景他還是看不見的。比如有一間房子,門關著也拉著窗簾,成天樂就看不見屋中的情景。
而另一方麵,畫中場景雖然可以隨著時間變化,就像曆史重新前進,但一切都是無聲無息的,成天樂聽不見畫中人說話的聲音;畫中世界若有風吹過,他也感覺不到風吹在自己身上,因為他隻在畫外旁觀。但以此方式去找於飛,隻要他有足夠的耐心下足功夫就可以了,無需再想其他的事。
成天樂曾在傳銷團夥裏待了一個多月,他畫中的觀境就停留在此地不動,理論上也需要用兩個月的功夫才能看見後來發生的事情。這讓成天樂也覺得無聊,於是以傳銷團夥為中心想 “走”得更遠,卻發現越“走”越艱難。畫跡中不存在的世界,需要成天樂以神識法力去延伸,然而這並不是沒有極限的,就算他用再多的功夫,他的功力也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