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槍響,唐瑞還沒來得及感受穿進自己胸膛的那一粒堅硬的金屬物帶著怎樣的旋轉、溫度和速度,另外一聲巨大的爆破聲響就已經衝進了耳膜,隨之而來的還有灼人的熱浪。
巨大的聲響令他瞬間失聰,外麵的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是從未有過的安靜。
而那股灼人的熱浪,除了帶來一股毛發和皮肉焦糊的混合氣味兒,還有飛翔的感覺。
唐瑞已經無力控製自己在空中飛行的姿態,隻能任由那股灼人的強大力量把他拋向高空。
一道炫目的強光,令他本能地抬手擋在眼前,卻並沒有能夠遮擋住那道刺眼的光亮。隨後,他突然發現自己此刻正居高臨下,眼睜睜地看到他永遠都不想看到的一幕。
他看到自己已經殘破的身體沾滿血汙,在火光和濃煙中被爆炸帶來的強勁衝擊波高高地拋起。
他看到自己那個已經殘破的身體先是穿過濃煙和烈火,然後接近了晴湛的天空。天空很藍,是他特別喜歡的那種幹淨、純粹的藍。沒有雲,隻有藍天,大到無邊。
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在藍天的背景下翻轉後向海麵墜落,伴隨著一聲重物落水發出的巨大聲響,他覺得自己背後迎來一股巨大的衝力,震得他隻覺得五髒六腑都七零八落。
他看到自己沉入海底,轉瞬就不見了。
這是自己的靈魂剛剛見證了自己的死亡嗎?
“他死了?”
“你覺得呢?”
忽然,兩個人的對話聲打斷了唐瑞還有些模糊懵懂的靈魂。循聲望去,唐瑞看到發問的那個人正大口地喘著粗氣,皺緊的眉頭盯視著海麵。扭頭啐掉一口帶血的唾沫,那人一隻手扶住麵前的欄杆,一隻手抹了一把從額上還在緩緩流下的血跡。
“你見過一個人被擊中心髒、被炸彈炸飛、再從高空平摔到海裏、二十分鍾也沒浮上來的人還能活命嗎?”
說這話的人顯然已經認定了結局,雖然臉上和身上的血汙令他整個看起來煞是恐怖猙獰,但眼裏卻放著精光。
那是一種絕處逢生後充滿興奮的精光。
他的話似乎令剛剛發問的男子感到了放鬆,就見他頹然地萎坐到甲板上,渾身的肌肉卻仍在不可抑製地痙攣。
在空中俯視著的那個靈魂突然感到出離憤怒。他俯衝而下,直奔遊艇上剛剛說完話的這個混蛋。可是,他大力揮出的拳頭卻隻如影子般在那個人的臉上掠過,傷不到他一分一毫。
心裏的不甘和憤怒令他的內心幾欲爆炸,他想吼卻發不出聲,他一次次地撲過去要給那個混蛋完全可以致命的一擊,可他拚盡全力的出招卻都如影子一般無力,而且還是黑暗中的影子,看也看不到。
他終於發現自己所有的掙紮和努力都是徒勞的,最終自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艘還在冒著黑煙的遊艇最後在附近的海麵逡巡幾圈兒之後向遠處而去。
一個悲傷的靈魂掩麵而泣,那是一個沉浸在自己悲痛中的靈魂。他慢慢地從空中向海麵墜落,像一片羽毛,像一個氣泡……
此刻的海麵風平浪靜,這裏剛剛發生過的爆炸與激烈的打鬥都已毫無蹤跡,隻剩下一片壯闊的海藍,美如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