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淅水向南,出雙河鎮十五裏,至丹江,再向南,前往樊城,隻有兩條路。
一條是一麵沿著丹江,一麵背靠崇山峻嶺的小路;另外一條則是穿過寬闊的豫中平原,擦過鄧州邊緣,直指樊城的大路——這是一條最近的路線。
大約270裏的路程,如果隻走小路,山路險遠,單程絕對不下十天。而選擇大路就要快的多。
隻要三天!
也隻有三天!
在李楨的反複計算中,這是紅衫軍唯一一個機會——如果不能迅速拿下樊城,乃至襄陽,都是為他人做嫁。
可是,誘惑實在太大了——獨霸漢水!下一步就可以從容的割據湖北。
在李楨的記憶中,襄樊此時正是短暫的無主之地。在西營偷襲了襄陽,大肆搶掠了一番後,就在明軍還沒有反撲的情形下,又不可思議的撤退了——甚至連樊城也沒有去認真的攻打一下,更別說做出割據荊襄的姿勢了。
接下來,四麵的明軍立刻圍攏過來,把撤退的西營一陣狂毆。張獻忠從湖北的漢水平原一潰千裏,一直退到皖西的深山老林才重新站穩腳跟——這就是不遠的將來,事情的大致脈絡——西營就好像一個臨時的主角,閃亮登場,卻立刻又被挑剔的觀眾狼狽不堪的趕下舞台。
雖然危機重重,可是,那裏依然有著強烈的誘惑力,這讓一直隱藏在黑暗中觀望的李楨也忍耐不住——也許,自己能夠抓住這個機會,提前進入這個舞台的中心呢?
全軍開拔的一日後。
曠野的寒風帶著肅殺之氣吹拂過李楨的臉龐。雖然已是初春,但是一入平原,依然是一片空曠,罕見人際。
隨著地麵有節奏的的顫抖,一排騎兵由遠到近的飛奔而來。
正是韓大虎親自率領的偵查騎兵隊。
一個小隊五騎,全部輕裝。除了一把血鋒刀和一袋幹糧,什麼都不帶。依托著輜重部隊,全麵撒開,在方圓二十裏,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偵查幕。
遠遠的,韓大虎甕聲甕氣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首領!前麵二十裏就是鄧州地界了。周圍的寨子,俺們真的不攻幾個下來示威?”
“少廢話,天色也不早了,你們騎兵隊還要幫著大軍找到宿營地,設置烽喉警戒,鄧州還有明軍駐守,切不可掉以輕心!”
時間就是一切,李楨這時可沒有閑工夫去理會那些鄉紳的土寨子。如果攻下樊城,控製襄陽,將來這些寨子更是不戰而下。
韓大虎答應了一聲,呼嘯而去。回頭一望,行進中的紅衫軍縱隊就像一條蜿蜒的長蛇,一眼看不到邊。對著漸漸暗下來的天空,李楨不由得皺了皺眉。
離開了淅川山地的保護,在這片空曠的平原上,一切都顯得這麼渺小和軟弱。雖然,鄧州隻有虎大威的一營明軍,但是作為紅衫軍的主帥,他還是毫無來由的擔心那潛伏在暮色裏的危機,會不會像一條猛獸一樣突然竄出來,一口咬在這條長蛇的咽喉上——這可是在這亂世中唯一的希望。
“首領,鄧州官軍會不會搶先行動?”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劉天正突然問道。
如果是薑濤在這裏,一定會告訴他,官兵的行動都是要有命令約束的。特別是轉移防地這樣的大事。襄陽被襲在倉促之間,在這個空檔裏,誰給周圍官軍發布救援的命令?要知道此時楊嗣昌還遠在數百裏之外。沒有命令而擅自轉移防地,就算是做對了,也要被革職,這樣的傻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去做。所以,鄧州的虎大威,要麼因城而守;要麼,就出城野戰。
想到這裏,李楨微微搖了搖頭,又輕輕點點頭。小聲道:“鄧州官軍絕不會去援樊城,但是,如果虎大威夠膽,倒是有可能出城阻截我們。隻要過了這片平原,紅衫軍就再無阻礙了。”
“連夜行軍?”聽到這裏,劉天正脫口而出。
“不可!”李楨幾乎是本能的否決了。
天色很快就要暗下來了,連夜行軍不僅僅要求麾下的士卒不能有夜盲症的問題,更要求各級的士官都能熟練的掌握部隊。後一點,在紅衫軍沒有擴編之前還勉強能夠做到,可是對於隻是訓練了幾個月的新兵——即使是按照戚繼光的練兵紀要嚴格訓練——在李幀看來,依然無法勝任。
前軍已經深入了鄧州西麵的小平原。隻見周圍的大小山丘在夕陽下閃爍著撲朔迷離的光芒。而樊城,就在最遠處山丘的後麵。
李幀站直了身體,眼睛死死的盯著南邊連綿的山丘,沉默了半響,終於輕輕歎了口氣,大聲下令道:“全軍停止,停止!就在前麵平原的邊緣,原地紮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