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透著青稚的清脆童音驚叫聲響起,一個瘦弱的身軀從露著草氈的破布單上猛地坐起,劇烈的喘著粗氣,清秀蒼白的臉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可隨即朱壽輕晃了一下上身,又無力的栽倒在破床上,餓得昏花的雙眼,瞧著破木梁頂露出的能瞧到一線天的縫隙,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喃喃道:“沒想到重活過來的命,竟他娘的這麼淒涼悲慘,真是上哪說理去!”因饑餓失去控製的思緒仿若幽魂似幻似真在眼前飄蕩。
三個月前,朱壽如從夢中醒來,瞧著自己披麻戴孝躺在荒山嶺上,木怔怔瞪了半天碧空如洗的天空,這個倒黴少年的記憶才與自己的腦子重合在一起,弄明白自己重生穿越到了明朝,如今是孝宗弘治十八年二月。
倒黴少年家住在保安州治下東八裏堡,先祖竟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嫡親血脈,被封藩開封的第五子朱橚的後代子孫,自己這一支脈原本也曾是郡王,靖難後,不知何原因獲罪,削職為民了,子孫四散,自己這一支脈輾轉流落到了直隸保安州。
倒黴少年無巧不巧也叫朱壽,與自己前世的名字一字不差。昨晚剛死了爹,自己一個人將父親背到東八裏南邊的小土山,挖了個墳,將裹著家裏唯一的草席的父親埋葬,在極度悲痛和餓累下突發心梗倒斃在父親墳前。
兩世記憶重合漸漸清醒的朱壽打量著重生後身上這身破白布包裹,到處露著灰黑成撚的棉絮,活脫要飯花子的打扮,無聲地吧嗒了一下嘴,手有些顫抖的四下亂摸著破衣下這副身板,暗暗輕籲了口氣,手腳都在,也都有感覺,能動。雖然精瘦皮包骨頭,可這副骨架倒還算差強人意。
朱壽無力地癱躺在地上,重生後的那股子仿若中彩票的狂喜興奮也隨之煙消雲散,腦海中閃動著倒黴少年可稱得上苦不堪言的人生經曆,嘴裏如吃了一大把黃連一般,苦到了極至。
剛穿越就死了爹,這兆頭可是委實不好啊!老天爺你這是在開啥玩笑,沒爹還家徒四壁,這以後可咋活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這家夥在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下,竟能十五歲長一米六的個頭,我還真不是一般的佩服你!
怔怔好半天,朱壽才勉強從繁雜的思緒中回到現實,昏花的目光慢慢從頭頂一線天挪開,有氣無力的苦笑道:“餓的都快要起不來了,可這腦子倒是一刻也不閑著,又胡思亂想的做了個哭笑不得的夢。已經回不去了,求求你就他娘的別再想了。”
微喘著粗氣,又待了片刻,感覺自己虛弱的體力稍微有些恢複了,朱壽緩慢小心地爬了起來,手按著破床,搖晃著站在地上,沒滋沒味的瞧了一眼身上穿著的這身,那位從沒見過麵的父親留給自己的,又大又寬的滿是補丁破爛青布長衫,喃喃道:“別再破了,再破老子可就出不了門了。”慢慢搖晃著走向四處見光,沒有任何作用,純粹就是個擺設的房門。
推開發出咯吱牙磣聲響的房門,清晨刺眼的陽光,讓朱壽不由又眯了眼,眼前又是一陣目眩。
一股透著幾絲冷意的微風拂來,讓腹內沒一粒米墊底,虛到極點的朱壽打了個冷戰,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長衫,目光無力的穿過對麵七零八落的土牆民居,瞧著數十米外一幢全東八裏堡唯一的青磚瓦房,因饑餓營養不良越發凸起的喉結急促抖動了幾下。
朱壽使勁咽下上湧的辛辣胃酸液,滿臉苦笑:“這他娘的過的是什麼日子,來了三個月,每天都餓得半死不活,我現在是真知道了,人餓急了,根本就沒有臉。今兒無論劉胖子怎樣羞辱,也要弄回些殘羹剩飯,要不然這條小命就懸了。”抬頭望向瓦藍如洗的天空:“娘的,哪怕讓我吃個八成飽呢,這樣老子也有力氣出去,做個山賊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