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座典型的北方城市,今年的青古,寒冬來的格外早,明明還沒到十二月,氣溫卻已經降到了零下十幾度,這是幾十年來都少有的。
尤其是在太陽出來之前,陣陣的冷風夾著刺骨的冬寒,掠過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也掠過都市中人還未醒來的晨夢,留下一片觸目驚心的淒涼。
感恩節剛過,天空便飄起了小雪。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化成水珠,滋潤著城市的每一寸土壤,試圖衝刷掉年末特有的悲涼氣氛。
作為青古最大的公墓,城西的往魂山清冷沉靜,無數個在這座城市生活過、與城市一起成長的生命,在滿山的青鬆綠柏間久久沉睡,供尚存於人世的親屬朋友懷念、祭奠。
偶爾響起的布穀鳥叫聲,給這裏原本就濃重的清冷寂靜又增添了幾分空曠,像是在替尚在人世的至親故友召喚那些長眠地下的魂靈。
回來吧……回來吧……
逐漸泛起的朝色中,穿著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捧著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沿著悠長的青石階穩穩地向上走著。
輕薄的雪片兒落在暗紅色的花瓣上,又順著紋路劃向花蕊的根部,再無蹤影。
因為時間還早,連守墓人都還沒起來,所以他挺拔如沿途鬆柏的身影,在巋然林立的靜物群中顯得十分孤單。
直到,他與一個正在往山下走的人,迎麵相遇。
那是一個跟他穿著顏色一樣的女孩兒,高挑纖細的身上套著修身的西服牛仔褲,外麵搭著一件下擺及膝的黑色連帽大衣。
見到他,立刻停住腳步,將扣在頭上擋雨的帽子褪到後麵,露出幹練精致的深棕色短發,不及他巴掌大的臉上,略顯驚異。
漫天紛飛的小雪中,兩個人都靜默,隔著四五個台階,久久凝視,像兩尊雕像,與周圍的天和地、山和樹融為一體,毫不違和。
直到幾個世紀之後,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向他的雙腳,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走到他一格台階的距離,收好自己的大衣下擺,蹲下來低著頭,認真地係好他有些雜亂的鞋帶,整理好他皺起的褲腳。
他也低著頭,看著纖細白淨的手指在自己的雙足和褲腳間遊走,直到最後一下,停頓在鞋麵上。
因為她一直低著頭,所以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數秒之後,她站起身,掛上他記憶中最深刻的倨傲,唇角微揚:“要整齊幹淨才行。”
說完,她嫣然一笑,擦著他的肩,徑直離去,並順手擦掉了落下來的一滴眼淚,扣上了了大衣帽子。
轉頭望著那個背影,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