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碰一盅後,王聯大口地喝茶。江三兒像一個小學生,兩眼盯著大汗淋漓的王聯著急地等待下文。
王聯給江三兒一支煙,自己也把一支煙叼到嘴上,江三兒用打火機給他點著。王聯用毛巾擦一下額頭上的汗珠說,我回來等了兩個月,收完了玉茭,耕了秋地也等不來白所長的電話。這兩個月來我的手機一天二十四小時開機,按時充電,正常繳費,光怕有一點閃失。我隻好硬著頭皮給老路打電話,問一下情況。老路說,情況有點不好,縣裏的領導正換屆,萬一白所長調動了就麻煩了,你來城裏跑一趟,問一問情況。這一夜,我一夜沒有睡著,也不敢給老婆說此事。第二天早晨我沒有吃飯就到城裏勞保所找白所長,等到八點十分不見有人上班,原來是星期天。我隻好找個便宜的私人旅店住下,等到星期一。星期一上班後見到了白所長,他對我說,是不是等得心急了?或者是聽說縣裏換屆,怕領導調動,心裏不踏實?你別擔心,上個月已經給你報到市裏了,辦下來我通知你。按說,縣裏幹部調整與平民百姓無關,這次幹部的調整涉及到我的具體利益。萬一白所長調動或是犯事,我所有的努力就全部白搭了。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的事專找無能的人。在那個寒冷的冬天,我的心像喝了油似的,吃不進飯,睡不著覺,說話顛三倒四,做事失魂落魄。不知道該去幹什麼。我在想,為甚幹部早不換屆遲不換屆,咱辦事了就正好換屆?辦不了退休借他舅的錢,兒女的錢咋還?我的精神狀態到了崩潰的邊緣。我又想,如果我在這一、二年因病或者是意外死了,不但沒有給兒女留點遺產,還給兒女欠下一屁股的債務!這種情況也不是不會發生。你知道,咱廠的“老虎”剛交了兩萬元的養老金正在辦理退休,人家外甥女在縣委當副書記,不用跟咱們一樣托關係找人送禮,可是得了腦溢血死了。但是,人家有門,不知道以甚名義把交了的兩萬元養老金給要回來了,放在咱們普通百姓身上,能要回來嗎?看來繳納養老金也是一次命運的大賭博。開弓沒有回頭箭,不能前功盡棄,功虧一簣。快過大年了,還得去見一下白所長。盡管家裏過年還沒有錢買辦年貨,我向孩他舅又借了一千元去找白所長。城裏的年味比咱鄉下的要濃,賣春聯年畫的擠滿了大街,似一片紅色的海洋。我像一條饑餓的小魚遊弋在海浪中,渺小,孤獨,可憐,無奈。別人在為自己的家人購買幸福,我在為更富的人錦上添花,我在為幹部的腐敗添磚加瓦。看來,人類為了生存都會做些違心的事。當我到了勞保所見到白所長時他正在打電話,他右手指了一下沙發讓我坐下。放下電話後他說,市裏主辦的科長死了,批文還沒有下來,過了正月你再來吧。我現在有個重要的會議。他拿著公文包大步走出了辦公室,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這時我萬念俱灰,雙腿酸軟。人家連過年的禮錢都不要了,熱臉貼不上人家的冷屁股。這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嗎?市裏主辦的科長死了,那不是沒戲唱了嘛!我強打精神站起來走出了勞保所,一陣寒風吹來,我打了個嗬欠,渾身冷得我打顫。我感冒了。別人家都在高高興興地過年,我在鬱悶中輸水吃藥,我在老婆的埋怨聲嘮叨聲和兒媳婦的白眼睛裏煎熬,度日如年。這個春節是我最難忘的春節,這個春節我體重減了十斤,這個春節我的頭發白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