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後半夜兩三點鍾的時候,六道骸得出了一個結論——人生如戲,全在一張床上。要是認真回憶一下這張床上究竟發生過多少喜怒哀樂,他真忍不住要大大感慨一番。閑話不提,他把剛剛清醒的意識拉回到現狀上來。
“今天這又是哪一出?”
“蚊子。”雲雀說。
《BedBestime》
骸雲骸
蚊子這個詞在日文裏隻有一個音,簡短幹脆,頓挫有力,不失為一個好劇名。可惜兩主角消極怠工,互相推諉,任由大反派肆虐張狂。
“庫呼呼,彭格列最強的雲守卻奈何不了一隻蚊子,說出去要叫人笑掉牙。”
“你行你上。”
“這個激勵別人的姿勢很不正確。話說回來你被蚊子叮了幹嘛要把我弄醒,你不睡就要讓我也睡不成是吧?”
“……”
黑暗裏傳來一聲輕哼。骸剛想吐槽雲雀居然都不否認一下,又聽對方悶悶反問:“怎麼都不叮你?”
“當然是因為恭彌的血比較美味啦。”
這隻是個隨口而出的便宜答案,但話音未落,房間裏突然大放光明。骸正仰麵而臥,隔著眼瞼便感到明晃晃的燈光刺激,眉目間不禁皺成一團來抵禦。
“我說你這——哎啊啊唔唔唔嗯嗯!!!!”
溫暖的,帶著薄汗的軀體突然一下子撲到了他身上,肺裏的空氣全被硬生生擠出去,剛來得及驚叫到一半,聲音卻又被悶死在喉嚨裏。骸驚愕而迷惑地承受了這個猝不及防的粗暴的吻,嘴唇上的疼痛令他的脊背一陣縮緊。好不容易,雲雀才終於鬆開了他。
“下……下次投懷送抱之前告訴我一聲好嗎……疼疼疼……”
骸用手捂著嘴唇抱怨。年歲增長,太過突然的激情也是令人有點害羞的。不過當他微微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的時候,嘴裏的血腥味便淡去了。
在他依舊未能完全適應光線的視野當中,雲雀的樣子顯得耀眼。即使睡袍鬆散,黑發蓬蓬亂支著,臉上卻是一副呆然而安定的模樣。一瞬間,骸好像又看見了十年前那個沒頭沒腦卻也能橫行天下的少年。
“……你的血也沒有很難喝。”雲雀說。
他朝骸撇過臉來,蓋棺定論的神色似笑非笑,仿佛因實證主義地攻破了骸的謊言而自滿一般。眼瞼上被蚊子叮過,一抹嫣紅色,看起來略滑稽,卻又讓人想吻上去。
骸想,果然人生如戲,跌宕起伏全在一張床上。
骸讓許多人流過血,自己也因為很多原因流過血,剛才的話也並不完全隻是他的胡扯。也許他的血裏真的有什麼連蚊子都會敬而遠之的東西也說不定,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骸往往奇妙地被世界所嫌棄。但是剛剛發生的這種流血事件,卻似乎給了他什麼寬慰。
話又說回來了,當年要不是雲雀被三叉戟蚊子咬了一口,在黑曜的櫻花下麵吃了敗仗,也不會有他們倆的今天。這樣想來,天下的蚊子都應該是六道骸的盟友。當然骸不會蠢到把這些話說出來的。
他看著雲雀打了個哈欠堪堪躺倒,知道兩個和尚沒水吃,自己不出馬看來是不行了,便坐了起來。
“你把那個放在哪了?”
“什麼?”
“上次風先生帶來的中國特產。”
“風涼油?”
“……感覺好像哪裏微妙的錯了,不過就是它。”
“不知道。”
“我就知道不該問你。”
“打個電話問草壁吧。”
“你有考慮過草壁桑的心情嗎?”
但是骸還是靸了鞋下床,心甘情願地翻箱倒篋去了。某種意義上,雲雀恭彌激勵他人的姿勢還是正確的,當對象是六道骸的時候。
——當他們擁有彼此的時候。哪怕是再小,再小的一瞬間,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