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紛飛的鵝毛大雪,越發將仙落國王宮裝扮得素白而清寒,唯獨梅樹枝頭那一簇簇隨風搖曳的嬌紅花朵,為這空白大地增添了一份醉人嬌顏,亦使得那座恢宏卻沉穆的王宮頓時生機洋溢。
“傳說梅花原與百花一樣盛開在春暖之日,可是,在天界千年方舉行一次的聚仙大會上,曆盡艱辛方修練成仙的梅花仙子,竟偷偷戀上天界最為孤高冷傲的冬雪之神。她為使雪神不再隻置身於孤寂淒冷之境,為給他所掌管的蕭瑟冬日增添一抹顏色,一絲生機,毅然拂逆春神之意,私將梅花花令改至四季中最為苦寒之日,隻盼著日後能在冬梅綻放之時,於下界與雪神相會…”
宮前,錦川望著梅樹下正仰麵撫弄紛飛雪花的靈夢悠悠講道。
“她真傻!”靈夢輕笑了聲,回身又問錦川道:“後來呢?”
錦川望著她麵色嬌妍壓倒梅花,神色黯然道:“雪神孤高冷傲,連上界之主的聖蝶女神都不曾放在眼裏,又怎會將一位方入仙班的小仙子放在心上。”
靈夢輕“哦”了聲,伸手自枝上折下一支梅花,歎道:“真是梅花有意,冬雪無情。”
錦川聽了她這句,麵色愈發黯然,道:“她心慕雪神,私改花令觸犯了天條,春神得知後大怒,將梅仙元神拘於下界梅花樹中。因百花盛放之日,乃是花仙元神最為虛弱之時。因春神故意向玉蝶女神請旨,命冬雪之神在梅花盛放之日降冰雪淒寒嚴懲她,直至她悔改。雪神領旨後,果在人間梅花盛放之日親身下界施降寒雪以懲罰梅仙。”
靈夢對著指間拈著的那支梅花蹙眉感傷道:“這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錦川續道:“接連數日受寒雪淩襲,令梅仙終於支撐不住,元神虛弱不禁。百花仙子恐她元神渙散,紛紛前來勸她將梅花花令改回,便可不再忍受這淒寒之苦。可梅仙搖頭,她一番真情真意卻被她所心儀之人視如無物,她寧願魂飛魄散,寧願永遠不曾存在於這冷漠天地間。
元神渙散之前,她隻抬頭望著站在她麵前施法的雪神道:‘終有一天,這寒冬日裏綻放的梅花,會讓你記住我,永遠不會忘記!’”
靈夢聽著,心中莫名一陣疼痛。
錦川見她麵色淒然,伸手握住她雙肩,雙目含情問道:“夢,倘若你就是那梅花仙子,你會怎樣?是否也會不顧一切…”
“我才不會呢!”靈夢推開錦川打斷他道,“他既無情於我,我又何必苦戀於他。”
錦川聽罷一怔,麵上滿是失望。
靈夢見他這般神情,當下不自然起來。她是知道他對她有情,亦一早就聽到過那個淒美傳說,可是,她心目中的雪神不該是那般孤傲無情,亦不是像他那樣。
“錦川,我要離開一段日子。”靈夢背對著錦川道,“我要離開仙落,去異國尋找能化解我體內魔音的曲子。”
兩年前,靈夢受浪人落魄子點化學會能敵萬兵的琴譜《天外魔音》,可已身卻也為她所彈魔音所侵擾,不得不尋找與《天外魔音》相克的曲子來化解她體內魔音。
“什麼?”錦川一怔,忙又道:“我陪你一起去!”
靈夢回身望著錦川嬌笑道:“你忘了你現在已是仙落國的大將軍,可不再是什麼江湖遊俠,你若跟了我去,還有誰來守護仙落城池?”
錦川道:“我入朝為官隻是為你,此生也隻想守護你一人而已。什麼城池百姓,我…”
“錦川!”靈夢麵色一變,叱道:“你若連仙落城池都守護不了,又憑什麼來守護我?”
靈夢說完這句,轉身便上階往寢宮內走。
“夢——”錦川急喚了聲。
靈夢回頭冷道:“大將軍!本宮現在已是仙落國長公主,你若再直呼本宮之名,莫怪本宮…”靈夢將最後一句噎了回去,隻道了句:“本宮走後,望大將軍好好保護小玉蝶公主。”便轉身入宮去了。
錦川癡癡立於階下,望著飛雪中搖曳的梅花,腦中殘留的前世記憶如一幅畫卷緩緩打開,那個熟悉的畫麵再一次浮現在他腦海:她麵色蒼白,望了眼雪地裏盛放著的簇簇梅花,嘴角含笑對他道:“至此以後,這在寒冬日裏綻放的梅花,會提醒你時時記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雪神,你會後悔的,你終有一天會後悔的!”
是的,他後悔了,再看到他所掌管的那片死寂而冰冷萬年的疆域不知何時因那枝頭團簇的嬌弱梅花而變得生氣盎然之時,他便後悔了。終於明白她私改花令的用意,亦終於醒悟他實辜負她太深。
前世他欠她的,注定用盡這一生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