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6年,清朝剛亡,民國初立,天下大亂,軍閥四起,戰火不斷。
年關,入夜前。在西北大戈壁一個叫周家鎮的地方,沿街道路上寥寥無幾人,就是有的那幾個也是裹緊身上的衣物神色匆匆,奔走的急急忙忙,入冬之後大戈壁的西北風刮得正厲害,鎮子外麵被風撕扯的大地鬼哭狼嚎一般,鎮內地上的碎石跟失去重量一般翻滾著跑向避風的角落,兩邊房屋不少窗紙也被撕破,時時有破窗扇打在四周的欄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天空低雲壓頂伸手不見五指。
周家鎮是個小地方,多小?兩條長街相交錯,交錯的那個十字路口就是全鎮最熱鬧最繁華的地段了。平常鎮上的買賣人,外地路過和商隊的馬幫都擠在不寬敞的十字口上,吆喝著買賣。入夜時最繁華的地段也看不到幾盞燈火,可見這裏確實貧瘠並且荒涼。貧瘠是真,荒涼卻不一定,周家鎮地處要衝,東臨寧夏,西近蘭州,北麵通往蒙古,南麵接著天水郡,從雲南四川過來的商隊過了天水就要到周家鎮歇歇腳,然後再趕往別處。所以周家鎮不大,但來往商隊一多就顯得繁華了些。如此重要的地方當然有勢力眼饞,省城的大官就給自己小舅子討了個民團團長的職務與當地大戶勾結在此處搜刮民脂民膏,欺男霸女肆意斂財。順著周家鎮坐南向北的長街望去,最遠處有兩點忽明忽暗的燈火,在這年關將近的晚上隱隱約約,恍惚可見。走近一看是個大宅的門麵,兩扇朱紅的大門側掛著兩個大紅燈籠,在裹著冰粒呼嘯的西北風中淒涼搖曳,朱紅大門上方一長匾,筆畫粗重有力的刻著兩個大字“王府”。
王府大宅內傳出陣陣人聲,此刻正是大戶人家冬季吃晚食的時間,大戶人家才會在入夜以後點燈吃飯,談笑,男人們高談闊論,女人們圍著爐火低聲嬉笑。而大戶周圍的窮人家早已閉門熄燈,趁著夜色早早睡去,雖說冬閑不用起早貪黑下地勞作,可那一閃一閃的油燈卻不是貧苦人家燒得起的,隻得跟著入夜的天色早早睡去,聽著窗外西北風的呼嘯聲不由自主裹緊破爛的被襖。
王府內燈火通明,飯後女人跟少爺們剛轉去後院,一幹下人也跟去伺候著,這時正堂就坐著三人,正中主位上坐著位頭戴小帽身著藏藍絲質長褂,臉盤肥大的中年胖子,右手接過左邊弓腰站著的下人敬上的碗茶,左手翻著身前台幾上的帳薄,隨口問坐在下首的管家:“這都到年關了,鎮外三個村子十六戶開春借去的四個大洋,還的怎麼樣了?”管家姓田,矮個長胳膊,帶著副圓坨厚底的眼鏡,此時推了下眼鏡說:“老爺,趙莊的大狗子跟李莊的李二來過了,還了利息的跟本金共一個大洋零十二貫。李莊的四娘男人出了遠門,上門去回話說年眼前就回來還,這都是應了期限的幾家子。陳家村的那幾個兄弟借去的大頭子沒了音訊,上門去沒見會什麼話。”